宁国公府,天香楼。
厢房之内,陈淼倚坐在黄花梨木的交椅上,耳边听着连绵不绝的巴掌声,垂眸看着那已然被扇得鼻青脸肿的赖升,剑眉下的星目闪动。
都说残缺之人因其缺陷导致有心里问题,下手黑,瞧着冯锦那狠厉劲儿,俨然是要将人打死,此话倒也是不假。
瞧着那两边脸颊高肿的赖升,眼神都有些涣散,想了想,摆手道:“放肆了啊,冯锦,差不多得了。”
他是带人来找茬的不错,但也没想出人命,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反而变复杂了。
冯锦闻言顿了顿,凝眸看着赖升两边脸颊不对称,抬手便又甩了一巴掌,甩了甩已然是酸痛的胳膊,才退到陈淼身旁。
狗日的东西,脸皮还挺厚,打的咱家手都红了。
这时,一锦衣卫走了进来,通禀道:“殿下,外间自称是荣国公府贾政求见。”
一队锦衣卫,一半随他闯入了厢房,另一半则是自觉的护卫在天香楼周围,旁人若想进,没那么简单。
闻得此言,陈淼目光定了定,说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便见下颌叙着胡须的贾政走了进来,抬眸看了一眼那倚坐在交椅上的蟒袍少年,上前作揖道:“下官工部员外郎贾政,见过端王殿下。”
陈淼不答,目光落在贾政身上,打量起来。
贾政,字存周,贾母和贾代善次子,荣国公府二房老爷。
其自幼好读书,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惟失之于迂腐,原欲以科举出身,不料其父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太上皇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升了工部员外郎。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贾赦身为嫡长子,那是有爵位承袭,自然不需安排,而贾政这个次子就没这运道,大抵只能靠自己。
贾代善有此安排,估摸着是知晓贾政的能力考不上科举,才为其铺路,包含的是一个父亲的慈爱。
与荣国公府贾赦的爵位以及侄儿贾琏捐的同知不同,他们都是有职无权,不用上班,俸禄照拿,而贾政的工部员外郎是实职,需要点卯上班。
在龌龊丛生的贾家之中,这贾政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而且贾政的女儿如今还在陈淼身边当差哩!
默然几许,陈淼湛然道:“贾员外郎是过来撑场面,还是来解决事态的。”
既然贾政都从荣国公府过来,想来荣国公府上下也都知晓缘由,不可能没一点儿准备便过来,故而陈淼开门见山,直接质问起来。
贾政闻言,面上现着几许不自然。
今日他上班而归,错开了宁国公府大门前的那一场笑话,俨然不知晓,正在书房翻书之际,身为侄儿媳妇的凤姐儿便来寻他,将宁国公府的事情告知后,让贾政大吃一惊,忙朝着宁国公府而来。
踌躇一番,贾政拱手道:“王爷言重了,下官此番前来,是想解决事态。”
自己就是个工部员外郎,远不如袭爵的威烈将军贾珍,没瞧见那赖升都被打的没了半条命,也不见贾珍有所动作,他又能撑什么场面。
陈淼垂眸看了一眼那瘫倒的赖升,清声道:“那便好办,本王说个条陈,宁国公府驱赶内务府的人,甚至于将冯锦打伤,本王不细究,赔些汤药费了事。”
贾珍看着瘫倒的赖升,顿时无语,那冯锦无非就是一些小伤,根本就没伤到筋骨,自己的管家被打没了半条命,明显受伤更重,却不承想这顿打白挨,还得赔汤药费。
我的银子啊!
贾政看了一眼那面色阴沉的贾珍,应道:“下官明白,王爷尽管放心,对这位公公的汤药费,我们不会小气。”
殴打内务府的人,计较起来就是大事,不计较就是小事一桩,端王殿下能宽容,已然是极好的结果。
至于赖升,全当为主子消祸,那所谓的“一些汤药费”,肯定不是小钱,算是破财免灾。
陈淼点了点头,继续道:“二来宁国公府欠内务府三万三千两白银,要立即清还,只要宁国公府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本王不予追究今日之事。”
实话实说,别看陈淼兴师动众的,但宁国公府的底蕴尚在,光凭陈淼一个亲王,还不至于让宁国公府落得个白茫茫的一片。
原著中贾家之所以抄家,有多方面的因素,绝对不仅仅只是明面上那些罪名。
眼下,文武百官们就因为追缴欠款一事而对陈淼心生不满,只是因为理亏无可奈何,一旦他对宁国公府下狠手,这群人绝对会趁此群起而攻之,动不了宁国公府不说,自己也要受到牵连。
至于贾珍殴打冯锦,他可以让冯锦报复回来,但没必要,毕竟其好歹是有爵位傍身,只要没对他动手,陈淼就占着理,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若是那贾珍不识相,敢与他对着干,那陈淼就有足够的理由,不介意闹起来,也让这些开国功勋明白这大乾朝究竟是谁当家做主。
显然,贾珍这缩头乌龟做的不错,还算是没有彻底昏了头。
眼下闹也闹了,见好就收,他就是给宁国公府一个教训,杀鸡儆猴给那些开国功勋看,表明追债的坚决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