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七年，淮西闹翻了天，淮东亏得有韩世忠坐镇而波澜不兴。

这日，冯益忽来禀奏说韩世忠在外求见。

赵楷允了。

“官家。”韩世忠进来后作揖行礼。

“淮东一切可好？”赵楷放下手里批扎子的御笔，笑着招呼风尘仆仆的韩世忠。

“托官家洪福，一切都好。”

“那说说吧，是哪阵风把大将军吹到朕这里来了？”之前韩世忠特意写奏折请求进京，说有要事相奏。

韩世忠忙从怀里掏出一信笺，弯下虎躯，用仅剩几根断指的手举着，“官家，庆国公回来了，托臣带来一封信。”

“庆国公？”赵楷眉头一皱。

“这几年庆国公去了北方，他见到了洪皓大人，说这信是洪大人托他转给官家的。”

“洪皓？”

长江一战后，完颜宗翰不但毁约不送成章回来，反而还将成章隐匿起来，赵楷的人在金国走遍千山万水，也没寻得一点消息，于今猛听到洪皓有信来，赵楷忽地站了起来，他的心砰砰狂跳，方寸大乱，

“快，快给朕。”

冯益把信递呈上去。

赵楷眼睛湿润，抖抖索索地看起来。

信很简短，寥寥数语，洪皓说他们一切都好，请官家勿念，至于他们现在何处，信里只字未提。

许久，赵楷才稳定情绪，抬起头来，“庆国公他人呢？”

“庆国公说，明晚子时，他会在西湖断桥等官家。”

“人到了江南，不亲自进宫见朕，还搞这些名堂，还有没有一点君臣礼数！”赵楷颇为不悦，“韩将军，今日之后，你就再不欠他庆国公什么了！”

“谢官家！”韩世忠叩拜。

赵楷让韩世忠走了。

他没有责备他的越俎代庖。

当年韩世忠大军在淮北被金军屠戮，是子安杀了耶律马五，为韩世忠报了大仇，今天，他是报恩来了。

翌日晚，城外西湖断桥，赵楷在冯益及七八位班值的护卫下，来到断桥。

子安已在等候，湖边有风，风一吹，他的单薄身子就更扎眼，他留了短须，双颊落了淡红的印痕，当年的嫩小伙如今已成了一个糙汉。

“子安，别来无恙？”

“很好。”

“久别重逢，这里干巴巴说话无趣，你陪朕去湖上一游如何？”

子安并不在乎地点点头。

几个班值快步去湖边解下一条小木船，另外几个班值上前要给子安搜身，赵楷摆摆手，制止了他们。

于是两人依次扶摇着上了木船，赵楷在最里面那侧垂手而坐，子安在这头双手握桨，桨声破水而起，小舟就在哗哗声中进了一片缥缈夜色中。

船逶迤前行，赵楷提议带他去看西湖上最有名的三潭印月。

“可惜今晚没有月亮，他们说将蜡烛点着，放在石潭的孔里，用薄纸蒙上，待四下水波平静，你就会看到三十三轮明月，三三得九，是为大吉祥，不瞒你说，明月之夜，朕亲自试过，”赵楷笑出声来，“可数来数去，就只有三十二轮，离圆满吉祥，还差一轮，“

赵楷沉浸在对那样的夜晚的回忆里，“后来，我才想明白，那第三十三轮明月朕也看到了，原来它并不在湖上，而是在朕的心里！那一夜朕很开心，一颗开心的心，就是一轮明亮的月！朕想，这就是这座城被称为明月之城的缘由吧，你看，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想好好的活着，开心地活着！子安，听朕一句劝，既然回来了，就忘记过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子安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划船。

赵楷从袖子里抽出那根他经常带着的笛子，“难得忙里偷闲，再一次夜游西湖，你不介意朕吹奏一曲，助助兴吧”？”

子安还是不置可否，于是，伴着桨声，赵楷再一次吹奏起他最喜欢的春江花月夜。

等笛声停住，小船也到了三潭附近。

在湖的心，夜的光里，他们谈起正事。

“你见过洪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