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京畿、陕西接连遭遇大败的新兴政权,能够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依然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并保持战斗力,足以说明此时的李自成包括大顺军还是有着相当的威望与凝聚力。
只是由于推行“三年不征”与“助饷”,大顺基本将大明朝的地主阶级得罪了个遍,最终发现这种法子无以为继后不得不改变政策,重新对农民征赋,又得罪了向来支持自己的农民阶级,导致基本盘出现了动摇。
别无他法之下,李自成打算前往东南,重新来过。
对他而言,流动作战是他以前很长一段时间的常态,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只是坚信自己会东山再起。
刘慎走进这间最大的营帐时,帐中坐着的满满当当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
尽头高处,以驿卒出身的农民军领袖、大顺皇帝李自成虽然模样依旧饱经风霜,但身披龙纹大氅的他已经满是威严与富贵气质,倚在座位上连头也不抬,低头看着手中一封奏报。
座后有两名仪态姣好的女官举着仪扇,身侧站着伺候的太监,左右各有两个按剑而立的大汉将军,
派头十足,早已没了当年农民军领袖时一袭红袍的影子了。
帐中座无虚席,左右两侧之首分别坐着大顺朝的文官领袖牛金星与号称军中李自成之下第一人的汝侯刘宗敏。
其余人除了李自成的侄儿“一只虎”李过,与小舅子粮草将军高一功率领西路军转战汉中尚未汇合之外,已经皆在此处了。
刘慎微微垂下目光,大踏步走出帐中,拱手向李自成行礼:
“大明朝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驻节九江、掌四省军务总督袁继咸麾下标营操守官刘慎,拜见大顺国皇帝陛下!”
场中微微安静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名模样干练的年轻将领微微侧身,以手支着脑袋对刘慎笑道:
“说了半天官衔,你只是个操守官?听白将军说你在前线烧穿明军后营,又阵斩明军大将,如此勇猛岂能甘心伏于人下?不如降我大顺朝,陛下或能赐你将印一枚,不比区区操守威风?”
“尽心做事,为国除贼,本就是外将的本分,在其位谋其职,然后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刘慎不卑不亢,淡淡出口应道。
“谁是贼?”
一名声音粗犷的将领开口冷笑。
“陷江山于万劫不复,乱百姓致生灵涂炭者,为贼。”
“那就是在说你们大明皇帝自己了?”
刘慎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就跟小学生斗嘴吵架一样,毫无意义。
他挺直胸膛,决定开门见山,朗声说道:
“陛下打算顺流而下直取应天,然前有左良玉、袁总督拦路,临近应天又有大明四镇严阵以待,北有建奴多铎直逼淮扬、豪格居河南虎视眈眈...
前路难行,后方又有建奴追赶,再加上就食不易,大军俨然已陷入死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陛下当真要一意孤行,宁可葬送大顺朝最后二十万精锐也要执意东进吗?!”
“大胆!”
座中一名将领突然拔剑而起,怒喝一声:
“区区拦路明狗,抬手便能破之!再敢胡言乱语口出不逊,我就斩了你的首级扔到江里喂鱼!”
刘慎却不理他,只是抬头直视李自成,继续说道:
“陛下何不暂与袁总督联手,前后夹击左良玉部,先为顺军争出一点生存之地,再与明军携手分长江南北共同西进攻灭建奴。
届时进可重进汉中,再夺陕西关中之地;退可袭往江西,东进福建南击两广西图云贵,都是可行之策,何必一定要执着于应天?
难道陛下还要为东南挡住淮扬之敌,甘心为大明门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