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苏纳跟她说到要查出是谁擅自将这笔钱转走时,她不再是一副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好学生模样,就打断苏纳的话,语调忧缓地说:“苏律师,我的想法是只要能证明到我没有抽逃出资这一步就行了!至于究竟是谁抽逃的,那是华丰公司内部的事,跟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这要看怎么理解了!如果能证明到究竟是谁抽逃出资,你就更能从这个案子中全身而退!”
“我的意见是如果我没有抽逃出资就不应该承担法律上的责任,那就证明到这一步吧,不要再往下了。”
翁丽娅的这番表态,并不出乎苏纳的意料,她本想慎重地选择一些更为妥当的词,来表达自己的猜测,沉默了几秒后,她决定还是明白无误地问:“翁小姐,恕我直言:这4800万是不是萧荣政抽逃的?”
“我不知道!”
“那你担忧什么呢?”
“我怕你的这条线索最终指向老萧。”
“老萧已经破产了,还上了失信被执行人的黑名单,现在又失联了!这种情况下,用他保全你全身而退,不是最明智的做法吗?”
“苏律师,你应该没有真正的爱过谁吧?”
苏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没有吧,但她也曾短暂地爱过一个人;说有吧,那是真正的爱吗?她自己都不确定。
愣了几秒后,她说:“我确实没有像你这样爱过谁。”
“如果有一天你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就知道你现在的这个最明智的做法,在情感层面上是多么让人无法接受!”翁丽娅停顿了一下,声音颤抖地说:“这个世道很凉薄,如果亲密的人之间也没有一点真情的话,活着有什么滋味呢?”
翁丽娅的话让苏纳为自己所谓的“最明智的做法”感到惭愧!
“是的!如果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大难来头各保各的,那人生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但作为受委托的诉讼律师,帮当事人打赢官司,是自己的责任,更何况想打赢这个案子本身就很难,翁丽娅可以任性地因为情感上接受不了,就把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放弃了,但自己不能这么草率。如何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找一个平衡点呢?”苏纳心里默默地想着,沉思片刻后,决定从另一问题切入,她问翁丽娅:“刘丽丽的公司很小,她怎么这么有钱呢?我看判决书上她的住址还是江城一高档纯别墅区。”
“听老萧说,她的钱来路五花八门,”翁丽娅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甚至还有官员的钱。”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翁丽娅问。
“怪不得她申请追加执行的案子,法院的效率这么高!”
“可我们起诉刘丽丽的案子,也是在清港区法院呀。”翁丽娅忧心忡忡地说。
“是的,这个官司不容易赢,所以,必须得做到证据充分,充分到主审法官无法偏袒刘丽丽的程度。”
翁丽娅没有接话,苏纳继续说:“我很理解你的顾虑、你的感受,但李晓军、江二飞这条线是不能放弃的,它对这个案子太重要了!而且它最终的指向未必就是萧荣政。”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它最终指向萧荣政呢?”
“如果经过调查取证,它最终指向了萧荣政,为此取得的证据材料提不提交法庭,到时我尊重你的意见。”为了彻底打消翁丽娅的顾虑,苏纳又补充了一点:“华丰公司除了萧荣政是货币出资,其他的五位股东都是以专利技术作价入股的,而公司买地、建厂、购买设备都需要钱,这些投入总额肯定不是一个小数,所以,即便4800万是萧荣政挪走的,他也通过其它方式还回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翁丽娅松了一口气,“公司投产前所需的资金都是老萧解决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去调查李晓军、江二飞。”
“调查他们是我的工作,你只需要找到《合作协议》、《章程》的原件,再能争取到一两位关键证人就行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关键证人呢?”
“负责华丰公司经营的总经理及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可以,但总经理这个人?”翁丽娅欲言又止。
“他可能不同意?”
“也不是,他的人品不好!”
“证人呢,法院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考虑他的人品,只要他出庭作证的话是真实的就行。”苏纳没有解读到翁丽娅所说的“人品不好”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尽量争取吧!”翁丽娅面有难色地说。
苏纳因看不见翁丽娅的神情,只觉得统一战线已经形成,就踌躇满志地说:“我们一起努力!浮云难蔽日,雾散终有时!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我坚信胜利最终一定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