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嘉滨、闵行、西泗塘,上海最集中的贫民窟区。
来自苏北、山东等地的难民逃难到这里,搭起破草房和破矮房。
有的用一条芦席卷个半圆形,固定在两边支起的竹竿上就整成了一个简单的栖身之所。这种窝棚不到一人高,钻进钻出需低头哈腰。
还夹杂着一些毛竹,稻草和黄泥等材料造成的草棚简屋,要牢固一些,准备在这里持久的抗争下去。
没有供水供电,没有下水道基础设施。用水靠河滨地井,照明靠油灯蜡烛。道路逼仄,旮角苍蝇飞扑,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粪便到处可见,臭气冲天点火就燃。
东茭泾河泛着异味呈酱色。沿河两岸滚地龙望不到尾。
木哥儿在这里醒来。
讨到人生第一碗饭。听到旁边人说他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他的名字是一个小女孩取的。
那天,他走到棚户区的另一块地界,看到一家人在户外吃饭。
他饿得舍不得离开,不远不近的望着他们怎样往嘴里送饭,怎样咀嚼,怎样把咀嚼后的食物通过喉节滚动送到肠胃。他们在地上的盆里夹菜,提起来中途会掉几根,现在想来那是豆芽。
男人吃饱起身打一个嗝钻进有几块铁皮的棚房里。
木哥儿这时有一个理想。这个理想就是:他们吃完后会不会剩一点,会不会因为他看了这么长时间端给他。
只有住棚户的人会在户外吃饭让他能够观望。他清楚,开始吃和吃的中途不会考虑他,吃完了还有剩才可能有一些希望。所以,他不会去有狗子和一群鸡的地方观望。
小女孩把剩下的饭和汤水给他端来,叫他木哥儿。
他吃到了半碗饭,还得到了一个名字。
小女孩说外地话,发音含糊,是木哥儿,还是莫过二,二者选其一,他决定选木哥儿。
吃完饭他说谢谢,牢牢记住小女孩的样子,她鼻翼上有一颗痣。
冬天来的时候,寒风穿过棚户的千疮百孔呼哨出各种怪怪声音,像哭,像打闷棍,像天空仙人放一个拖长的屁,那是铁皮屋顶相互错缝发出的声音。
风再大一些,茅草屋顶的桔干草垫上天,从四面八方砸下来。
木哥儿睡的那一处窝被旁边一家人拆去加固他们的棚屋,这样,木哥儿在这待了半年只得离开。
他已经很了解这里了。但外面是什么他不知道。现在没有睡觉的地方正好鼓励他朝晚上灯光明亮的方向走去,他想那里可能要比他现在待的地方好一些,更容易讨到吃的。
他这样想。
走出棚户区的时候,齐二爷要欺负他。
齐二爷跟木哥儿同龄,都不到十岁,没木哥儿高。身后十几个小赤佬肚子上扎宽布条冒充打手。
他们要抓个俘虏回山寨审一审,正好遇到从JA区北过来的木哥儿,要他拿路条。
这帮兔崽子在玩无聊游戏,见木哥儿远道而来欺生。
没有路条就当俘虏。
木哥儿被他们揪到东茭泾河道旁一个破屋子里。
屋子好久没人住,四面有一壁墙被拆,剩下的三面壁面歪斜到一脚就蹬塌样子,就这么个破屋,里面居然有一个山大王。
要木哥儿跪下给山大王磕头。
木哥儿不跪。
山大王拖腔拿调:“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这破词好尴尬。
“没钱。”确实没钱。木哥儿目前还不知道钱是什么样子。
“那就跪。”
“不跪。我不走这条路,我从别外走。”木哥儿转身向外走,已盯好不远处地上一柴块。
“给我削他!”大王发令。
齐二爷抢先上手,拳头挥过来木哥儿躲开,顺势捡起地上的柴块作刀状朝靠上来的帮手一闷头劈去!
下手要狠。
那崽子双手捂面,痛得蹲下发不出声音,看到手掌上有血,才嗷一声哭嚎起来。
木哥儿脑内库源里不光有七七事变,还有偷袭珍珠港,莫斯科保卫战,台儿庄大捷。虽然这些还没到来,虽然他现在各方面储备不够,心智已然暗熟乱世求生之道。
那就是不露惧色,下手要狠!
“你们不具备与我pvp!你们有妈,我没有。你们有姐,我没有。你们有家,我没有。你们有饭,我没有。我砍死你!坐牢就有饭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