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哥儿上车前,萧炳添已先行到了预定地点。
去威海卫的途中有一段荒郊地,到了这里木哥儿叫停车。这里距威海卫路还要跑至少800米,木哥儿掏钱的时候,齐怀银心头暗喜,少跑一段路还多了4角钱。
木哥儿掏出的不是钱是一把枪,抵在齐怀银的腰子上咔一声打开保险,指前边一小树林:“配合一下别让子弹打进你肚子里,到前边去。”
齐怀银菊花一紧脑子里一嗡,这是打劫呀!人比他小可是手上有真理,他肯定不敢执拗,今天算白跑了。
大到上百号人的土匪,小到一个人猫在路边草丛里拿把杀猪刀截道的,一不小心不仅会失财很可能小命都不保。到处都在死人,凶案大案谜中谜谍中谍在警察局里成堆。这年头死人太快了,一个接一个,赶阴间庙会似的。一些名人要员死了在排轮子侦破,老百姓死了就白死。
齐怀银边走边掏钱,他想给屋里添个柜子冬天的衣物被褥有放处,钱拿走了叫他好心酸。提枪打劫去打银行啊对不对,一箱一箱的,打我这点汗水钱零零碎碎白瞎了。到了小树林一天的辛苦抓成一把递向木哥儿:“兄弟,就这些了,全都在这。”
木哥儿枪一抵,让齐怀银到林子里去。钻出萧炳添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贴在齐怀银的脖颈上。
前面是刀刃压迫着他的气管,后面是枪筒抵住他的腰子,齐怀银动不了也不敢动。
“齐怀银,看看我是谁。”
齐怀银聚精会神看向萧炳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向萧炳添。
星光下黑林子横竖模糊,看到一句古诗:似曾相识燕归来。
事发两年萧炳添个头长高脸面长开,基本轮廓认得出来,对自己说这是萧家儿子,又在抗拒不能让他是萧家儿子。
遇上劫匪和遇上仇人两种不同性质,更清楚萧家父亲死在他手上,萧家母亲也可以算死在他手上。当时他就没把这当回事。没想到一声不响被赶出家的小叫化子带刀带枪找到他结账来了。
齐怀银决绝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接着想好了自己名叫马大牛。
“齐怀银!你敢说不认识我?”萧炳添太生气了。大哥,他说他不认识我你说气不气人。杀了我爸害死我妈,我爸在床上伤口发炎化脓痛的死去活来你到我家门口哈哈大笑把我赶出家居然说不认识我!
“齐怀银!”萧炳添愤怒叫他一声。
“你喊我我不答应,我不是齐怀银我是马大牛。”
木哥儿真怕萧炳添认错人杀错人还要再找一个齐怀银来杀,问萧炳添会不会真把人认错。
“大哥!他就是齐怀银!他烧成灰我都认得出他是齐怀银,大哥,他就是齐怀银!他说他不是齐怀银是想蒙混过关,大哥,他在骗我们,他就是齐怀银!”
萧炳添急急忙慌从齐怀银身上掏出小本子:“大哥,我不识字,你看看写的什么,是不是他的牌照,上面就会有他的名字。”
牌照拿出来敷衍不了。齐怀银想挣扎,他知道上面有他的名字。刀刃在喉管处逼得更紧,他没法动。
木哥儿接过来一瞧:“是他!”
“齐怀银,我大哥识字,识好多的字,你现在还敢不敢说你不是齐怀银!你杀了我爸,害死我妈,揭光我家屋顶的铁皮,把我赶出家,这些你今天怎么说?”
“我说,我说,你刀松一下我说……”
“好,松一下,我给你,松一下!”
萧炳添挥臂亮光一过,杀猪刀拖过齐怀银脖颈。这一拖,不是拖拉机的拖,不是拖地板的拖,这一拖,民国二十四年1935被拖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齐怀银没感觉到疼,只感觉到脖颈处在杀猪刀拖走后有一丝凉,这丝凉被他手捂住后立即就变得滚烫,从他的指缝间射出。
他沙哑闷哼,更加慌乱的去捂住喷出的血,可就是捂不住,“咕突咕突”直往外涌。
星光转移,意识消离,云踪深处奈河桥横跨忘川河上,冥府之门嘎嘎打开,牛头马面提绳而来……
他踉跄着不想倒下。他刚刚把黄包车领来,刚刚上路不到一个月,刚刚家里有了起色。有了黄包车家里不再向人借米。有了黄包车日子可以计划得长远一些。
正打算给屋里添置一个柜子。
别让我倒下,让我继续拉黄包车……
萧炳添拉着木哥儿一路蹦跶欢快步子朝三十里方向跑:“大哥,是不是这边,方向没错吧?”
木哥儿按住身旁的衣包:“没错,直直跑,我叫你左拐,你就左拐。我叫你右拐,你就右拐。”
“大哥,肯定是这样啊,必须的!你叫我左拐,我肯定不会右拐。你叫我右拐,我肯定不会左拐。你叫我上刀山,我就上刀山。你叫我下火海,我就下火海。大哥,我全听你的!”
“废话。”
“大哥,不是废话,是真心话。大哥,我跑得快不快?我以后拉黄包车肯定行,我要跑得比谁都快,挣好些钱,让我俩兄弟过好日子,一个月听一次评书,什么封神、三国、杨家将,全给它听完。还看电影。大哥,齐怀银的头看好,别让它掉了。”
齐怀银的头用他上衣裹着,萧炳添要提到他爸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