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万千念头,惟有满腔怜悯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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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出了河山镇便没了路可走,天色渐黑,抬头望去仅是绿树黄岩,掐诀覆眼终得识清面目,见着云雾缠山腰,再定睛望去,山间灯火通明,高楼林立,无论是那灯火还是壁檐,都泛着浓郁灵气。
瞧得此景王吉恍然心惊,脑海里回顾起自小聆听奇闻轶事,譬如勾人娇狐,摄人女鬼等等。
又想起先前那股见其尤怜心态,突兀得那般猛烈不自然,顿时恐惧心起。
可转念一想,如若龙潭虎穴,自己碰着,不去掀翻,难道还任其坑害百姓?怎么说得自己一股蛮劲,总好过路过的艰苦樵夫,赶路的无力妇孺。
随之掐指深吸,气沉丹田,给自己鼓劲。
心一定,又生念头,假若黑猫所言是真,自己转头离去那简直枉于人间走这遭,可能百年之后回忆此事仍会捶胸顿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上山可能悔一时,下山那可就悔一世。
王吉一手摩挲剑柄,一手掐诀,双目聚神光,大步登上。
瞧着高远,却未想大致百步就过了云雾踏上台阶,抬头便见玉石牌楼,立柱雕凤镶龙,匾额赫然“河山集”金色大字,王吉不明就里,穿梭而过。
前方富丽堂皇,脚下玉砖铺道,竟是别有洞天,是那广场上坐落楼群,高矮不一,皆如宫廷庙宇。
随着脚步轻快,王吉发现身遭逐渐热闹,亦有同行之人,对上视线,还会笑意颔首。
王吉赶忙问道:“敢问兄台,此处可是哪家仙门?”
来人布衣灰裳,笑容玩味,也客气答道:“非也非也,此乃市集而已,仙门倒是屡见不鲜,都是买卖而来。”
正欲再问,来人却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王吉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前行,步至广场便见着各处摊贩,又听得各声叫卖,倒是市井气十足。
而那灯火高楼,门前皆有护卫小厮,王吉仍是神光覆眼,瞧得各人灵气盎然,心生惧斥,不愿靠近。
路遇一摊,有那店家售卖功法,又有行客相问,王吉耳聪目明,未做偷听之举,却也听得大概,自然也是双方觉得寻常问答,无伤大雅。
双方在争辩那一玉册所记载功法,应是水系功法。
店家声称自己所售功法,于利水处修行纳气增长修为极快,所附术法又妙用无穷,化水于冰,锋锐无比。
行客则辩驳天下功法哪有面面俱到,占整阴又盖全阳,固无此理。
又聊到术法神通,听他们所言,好像任何功法必然有一二自悟神通法术,与主功法息息相关,水法温和,利于修行:火法猛烈,利于斗法的同时增长修为必然坎坷;那土法稳扎稳打,所附术法也大多是铁乌龟那般挨打的多。
王吉回想自家《养命炼形录》,道长所附《神光术》与《御石诀》,难道实属土系功法?
听得入神,浮想翩翩。
直到他处锣鼓声响,王吉也未前去探究,倒是想起要事未办,差点耽搁。可此地繁杂热闹,去哪寻那迷路野猫?
王吉只好见着面善店家便问,纷纷先是热络神情,听得那言“可否见过开窍野猫路过”,纷纷露出古怪眼神,好似看个傻子般上下打量王吉,若不是瞧见其腰间仙剑还算奇货可居,还以为是来踢摊惹事的。
王吉甚至还遇着卖丹店家,扬言自己仙门包打听,只要二十枚灵石便可安排渠道消息,不准包退。
可王吉哪有办法,就算回到营中索要,那也才五枚而已,满腔悲苦。
正欲思索将那新得玉简拿去换售,也不知值几个钱,更不知有无后患。
冥思苦想之际,忽感肩头一沉,侧头轻瞄,大喜过望,一只褐毛幼猫立于王吉左肩,上下嗅闻。
王吉赶忙开口:“可是袁天霸之子?”
褐猫也无言语,露出复杂表情,随之仍是点了点头。
“你母亲千辛万苦寻你不得,快随我回镇上。”王吉说完便伸手怀抱。
却不想褐猫轻巧跃起,停落不远处,自顾自地梳理毛发。
王吉上前欲拿,褐猫继而左右躲闪,却也不曾远去。
“狸乌。”
褐猫听闻呼唤,返身而去,轻盈蹦跶落于唤声之人怀间,上下依偎,猫眼微阖。
王吉仍是神光覆眼,抬头瞧见来人头顶身后灵光四溢,如一圈圈灵韵层层叠叠,待得对方投来视线,那异景又蓦然消失无影。
“小友,你这覆眼神光,肆意打量,可不礼貌。”
嗓音悦耳透亮,宛如莺啼,语气轻柔稍带笑意。
王吉当即低头躬身拱手致歉,“在下尾山王吉,粗鄙行径冒犯了仙君,也多谢仙君提醒。”
头戴帷帽的女子兴许是觉得“仙君”称呼当不得,可仍是心喜。
“还未飞升成仙,莫要过甚其辞。”女子晏晏笑意,“小友可唤我一声玉癸楼主即可。”
王吉点头称是,仍是拱着手,弯着腰。
“你腰悬东夷佩剑,又无东夷宗功法修为,还自称尾山人氏……”玉癸楼主指指点点,“气府灵力说是枯竭又好似莹莹点点,浑身凝练又如琉璃金身雏形,可是修行出了岔子?”
王吉似懂非懂,提到东夷又好似心虚,半真半假答道:“小子胡乱炼气,也不甚明白。”
玉癸楼主故作恍然道:“哦……你这胡乱功法倒是像极妖族炼形,先淬体以炼人形,再炼窍拓固丹田……”
王吉不愿深究此事便主动提起,“我于河山镇上来,遇着仙子怀中褐猫之母,托我寻回爱子。”
玉癸手拂猫身,低头问着:“狸乌,你可要归家去?”
怀里幼猫发出尖锐叫声,就连王吉都知晓了其中真意。
玉癸继而对王吉说道:“狸乌颇有灵性,可尚且年幼灵智未开,先前主动寻着我,是它机缘,本欲带它归山……”
见王吉不知所措,玉癸继续说道:“不如你将自家妖修功法拓印于我,我再寻一与你资质相宜的大道法诀,如何?”
本是为母寻子,被这一通连教带哄,王吉脑中已然浑浑噩噩,连忙摇头拒绝,可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在否定妖修还是拒绝交换。
王吉有股异样错觉,仙君明明是在关心自己,可又好似有些咄咄逼人。
遇着难事,王吉便习惯长呼深吸,气沉丹田。
待得心定,不再理会其欲言又止模样,主动说道:
“多谢仙子好意,我省的事已如此,会与狸乌之母好生解释。”
言毕转身便走,寻着来路欲打道回府。
直到走远,才敢回过头来,却不想心中响起玉癸楼主的娇嗔笑语。
“你这后生怎地如此莽撞。既机缘来此河山集,不如登上各楼买卖物件?权当涨涨见识也好,楼中交易,不问来处不道去向,就算斗法得来之物,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要不是见你为狸乌来回奔走,我才懒得与你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