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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羽算筹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似乎有些晚,已经三月初了,可寒风依然刺骨,被冰封的河面还未解冻。但今日邯郸的气氛却火热非常。

从城外永康门直接通往赵王宫的飞廉大街,那可以让六匹马同时通过的街面被赵国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人人翘首以盼,等着吉时一到,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从北疆凯旋归来的赵国将帅士兵们。

此时离长平之战已经过去了九年,那场战争的阴影依然隐隐笼罩在邯郸城的上空,久久不散。去年秋天,与赵国接壤的燕国认为赵国壮者尽于长平,其孤未壮,举兵来袭。

廉颇廉老将军重新被赵王启用,领兵反击,在鄗城大败燕军,并且杀死了献计侵赵的燕国丞相栗腹。之后又挥兵前行,包围了燕国都城,直到逼迫燕国割让了五座城池求和。这一场战役打得是酣畅淋漓,让赵人扬眉吐气。

是的,他们虽然兵败于长平,但依然是不可侵犯的。

赵高站在赵王宫内的土坡上,爬上还没抽出新绿的老槐树,绕过高高的宫墙,远远看着山下的邯郸城。

他也想去看热闹,但兄长肯定是要跟着他那个父亲迎出永康门外的。而被父亲视为扫把星的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

就算想要自己偷偷溜出去也不行,自从去年出宫遭遇刺客袭击,赵高就再也没出过宫。尽管每日只呆在握瑜殿,赵高也能敏感地从内侍宫女们的表情上,察觉出来宫内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

尤其,在他们遇刺的那一天,蔺上卿死了。

想起那个喜欢喝酒的白胡子老头,赵高的心中闪过一丝哀伤。

蔺上卿时常把生死挂在嘴边,早就视生死于无物。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来临得那么突然。

才九岁的赵高,还无法正确的理解什么是死亡。兄长跟他讲,蔺上卿是去了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不是和阿正很像?

阿正也快要去另一个国家了,远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生离与死别,都很残酷。

赵高坐在槐树的树干上,面无表情地思考着。

巳时一刻,永康门外传来了巨浪般的欢呼声,隐约能从人潮涌动之中,看到最当先的那匹白马和飘扬的帅旗。

廉将军回来了,他知道蔺上卿已经走了吗?

想起去年秋天出征时,廉将军在蔺上卿府外的停驻,和蔺上卿心有灵犀的举杯,赵高便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心情,从槐树上动作利落地翻了下来。

“啊!当心!”树下传来了一声轻飘飘的惊呼声。

赵高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他下来时摔倒,待他落了地,才发现他脚下居然好像踩到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槐树下竟盘膝坐了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人。

那人青色的长袍像是道袍,袍角还绣着八卦的暗纹。他的长发只是松散地打了个结,用三根象牙发簪随意地插着,在背后散落而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般丝滑润泽。在他的面前,散落着数个红色小棍子。有些是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应是在算着什么。

不过不管他在算什么,现在都被赵高一脚踩乱了。

“对不住了,我没注意。”赵高连忙后退一步,诚心诚意地道着歉。他知道这些小棍子是算筹,算数计数之用,他见兄长曾经推演过。还好没有被他踩断,但可惜已经弄乱了。

这青袍道人抬起了头,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刚出头。长相极为俊秀,长眉白肤。只是一对眼眸半眯,睡眼惺忪,看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太史令?”赵高见到了他的面容,微微吃惊。兄长曾经在两人远远地遇到太史令时警告过他,见到这个人时,要避让躲开。兄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纵使当时他年岁尚幼,依然记忆深刻。

只是,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才是第一次单独碰到这个所谓的太史令,应该……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这太史令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赵高自上次出宫之后,就一直没见到阿正了,兄长又忙得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算起来他已经是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好不容易遇到传说中的太史令大人,强烈的好奇心让赵高没法控制自己的脚迈步离开。

年轻的太史令大人打了个哈欠,随手拨弄着地上的算筹,轻描淡写地随口道:“罢了罢了,看来是天命如此。”

“你在算什么?”怎么算个数,还跟天命有关了?赵高对于太史令的态度有些不爽,决定帮他重新算。反正兄长教过他如何用算筹算数。

太史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算赵国的国运。”

赵高闻言立刻一怔。他本来还在默默地背诵着算筹的歌诀,什么“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百万相当”等等,瞬间在脑海里烟消云散。

赵国的国运?岂是用算筹能算出来的?赵高本想反驳,忽然想到对方的官职是太史令,本就是掌天时星历,勘探星象,占卜国运的。而当他低头仔细看脚下的算筹图案,却发现这些算筹竟是长短不一,摆出来的图案很像太史令道袍上的八卦。

赵高看不懂这些卦象,也不好奇的询问卦象解释,反而皱起小眉头,瓮声瓮气地反问道:“若国运能占卜,那为何还会有长平之战?”

年轻的太史令诧异地微睁开双目,深深地看了一眼赵高后,又缓缓垂下了眼帘。

“哼,占卜,不过是用天命来安慰自身失败的借口吧。”赵高一出生就被称为扫把星,受人冷落,早就对这些似是而非的占卜嗤之以鼻。反正,到头来又会说他是一脚踩乱了卦象,把一切都怪在他头上。

太史令并没有解释,反而抬起头看着赵高,弯起唇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其实占卜嘛!我也会。”赵高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在一旁的算筹,发现这些小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颜色赤红,入手极轻,似玉非玉,还有种温热之感。赵高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这才续道:“不用算,我也知道你会死,我也会死,所有人最后都会死。”

年轻的太史令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大人在包容胡闹的小孩子一样。

从未有过这样待遇的赵高心尖一颤,差点连手里的算筹都握不住。他耳根泛起了热意,扭过头避开了这人灼热的眼神,投往不远处一片欢腾的邯郸城。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由盛及衰。就如同人有生老病死一样。这七国的乱世,终将会有一国统一天下。赵国的国运?恐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赵高并不把自己当成是赵国的公子,正如同其他人也不把他当成赵国的公子一样。而抽离开来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赵高能看到的就更清楚。

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赵高就是有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不会跑去告密。不过就算告密也没什么,他本来在宫中就是个隐形人,借此机会被逐出宫去也不错。

正思量着,赵高没听清面前这人在说什么,微讶地眨了眨眼睛。

“喜欢吗?喜欢就把这些算筹都送给你。”年轻的太史令绝口不提方才的话题,也不恼赵高的毫无反应,笑盈盈地又问了一遍。

赵高这才发现,他一直在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根算筹,这爱不释手的模样全被对方看在了眼里。他连忙摆手,打算把手中的算筹放回原地。

年轻的太史令却一挥手,地上的算筹竟同时腾空而起,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围绕着赵高转了一圈,随后如乳燕归巢般雀跃地一个接一个飞进了太史令手中的青色锦囊之中。

赵高看得呆了,若不是紧握着的那枚算筹正挣扎着在掌心跳动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喏,送你了,多用用,它们也很开心。”太史令把青色锦囊递到了赵高面前,残余在后者手心里的那枚算筹像游鱼一般滑动而出,也投入锦囊。

赵高呆呆地接过锦囊,大脑一片空白的他想不起来拒绝,下意识地在身上翻找回礼。

兄长说,接到礼物,是要有回礼的。

年轻的太史令大人挑眉,看到这男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不好意思地朝他递了过来。

“喏,请你吃桂花糖。”这孩子扭着头看向一边,满脸通红。

太史令伸手拈起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糖果,在阳光下还能看得到糖果里有朵尚未绽放的桂花,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缓缓放入口中,唇齿间立刻弥散着桂花浓郁的香气,太史令舒服地眯了眯双眼。

其实,这血煞凶星,也是很可爱的嘛!

***

赵嘉按了按因为看书简而酸痛的眼眶,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弟弟正乖巧地坐在角落里,拨弄着几枚算筹,玩得不亦乐乎。

是了,高儿好像连算筹歌诀都背不全。

是该找个正经师父给高儿启蒙了,赵嘉头疼地想着。但他每次提起这件事,父亲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问得急了就高声痛斥他,完全不想承认高儿的存在,所以逼得他只能尽量把高儿带在身边。可又怕高儿年纪小太天真被人套了话,很多与门客谈论政事的场合,都无法让他在场。去年那时出宫去见蔺上卿还能把他带着,谁知道又会差点害了他性命。而今蔺上卿也已经仙去,也一时没了其他机会。

还是再等等吧。

赵嘉想到自己现今的处境,就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高儿聪颖,晚几年启蒙也算不了什么。

强迫自己忘记高儿今年已经九岁的事实,赵嘉的心中对幼弟更为愧疚,试探着问道:“高儿,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和阿正见面了吧?”

赵高拿着算筹的手一滞,想到今年正月阿正生辰都没能见面,他只能托小黄门送了一匣子点心过去。结果小黄门回来,带了阿正的回礼,隆祥记一套盒的点心。

隆祥记是邯郸最大的酒楼,那里的点心也是最出名的,往往排队都买不到。

赵高知道阿正是对他好,把最好的点心都拿给他吃。

可是,这也证明阿正现在过得很好,能买得起这最好吃的点心。

那他还能为阿正做什么?

往日见面,他也不过只是给阿正带些点心罢了。

所以最近一些时日,兄长说为了安全不让他随意出宫,他也听话的没有去见阿正,也是因为如此。

阿正,应该不再需要他了。

见自家弟弟因为他的一句话陷入了沉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黯淡了下去,赵嘉连忙安慰道:“高儿这么喜欢阿正吗?那……就让他一直留在这里陪你如何?”

可是高儿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而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不,他会回去的。”

赵嘉被他那仿若看透人心的一眼看得心神一颤,扯起唇角笑道:“他只是个质子的孩子,只要我们不放他回秦国,他又怎么能回得去?”

赵高眨了下眼睛,补充道:“他也是秦国未来继承人的长子。他会回去的,赵国不可能不送他回去,这是让秦国有理由开战的借口。”

赵嘉被堵得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弟弟说得没错。阿正这孩子的去留,是这些天以来大臣们争论的焦点。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要送阿正回秦国,尽管心里憋屈得很。

“赵国该感谢廉将军,打赢了对燕国的战役,这才有了基本谈判的资格。否则秦国这就挥兵东进了。”赵高低头拨弄着面前的赤色算筹,淡淡说道。

赵嘉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弟弟,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

像是猜到了自家兄长的疑问,赵高歪着头,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地解释道:“是疑惑我如何看出来的吗?这很简单,这与我和阿正小时候跟人打架一样。对方是不是虚张声势,是不是可以谈和,是不是可以变成敌人的敌人,都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

那日太史令大人送他的这些算筹,据说是浴火重生的神兽朱雀脱落下来的翎羽杆所制成。到底是不是赵高无从考证,但自从用了这些算筹后,他的头脑仿佛去掉了一层屏障,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晰,许多人的动机想法,在摆一摆算筹之后,便算得一清二楚。

他经常会思考阿正的去留,彻夜辗转难眠,所以已经想得十分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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