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宁昔告别后,张彻跟随着身体本能,回到故居楼下。
小区路口,未覆沥青的水泥道路,大块小块斑驳方圆,不知被孩童扇卡片的掌风损毁,还是小汽车日积月累印痕。
墙角横横竖竖着白色的石灰,被空气膨胀鼓起的水泥壳子落下,沾在角落墨绿的泥苔上,很快染成深褐,尔后润裂消寂。
泥土挡墙间隔楼面,一道宽约4米的小径笔直。
小径上,遮天蔽日的乔木横斜,疏影间,细碎月光灯影,仿佛岁月鎏金。
多年后,自己搬离,这里仍是父母的住所。
只是母子间愈演愈烈的误会仿佛一道堑沟,深切地横在中间,隔断了回家的路。
他已经好久没回到这里。
走进楼道,一楼白色的乳胶漆墙面上,道道划痕和三通广告刻驳,他手指轻轻抚过,沾染白灰。
仿佛水墨晕染模糊的记忆,一刹那清晰起来。
与宁昔这一次偶遇,是他高二时候,也就是2008年,这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平凡的高中学生。
街道老式,呼啸着新鲜的风,人流汹涌着兴致浓烈。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明天的向往,和他所来的那个夜里相比,大家的精气神完全不同。
路边橱窗倒影着他年轻的面容,格子衬衫的死亡搭配,在清瘦少年身躯上,竟也不掩阳光。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自己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2008年,即便刚经历大灾难、疮痍未去,奥运会的巨大成功也取代伤痛,成为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
昂扬向上的主旋律洋溢在人群脸上,日子越过越好、经济勃发都是眼见为实的,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在每个国人心间传递。
不知道何时开始,这样的希望逐渐稀有,仿佛明天不是什么多值得期待的事。
努力变成了卷,
痴情变成了舔,
真心变成了演,
善良变成冒险。
是啊,何时呢?
许多年后,大学毕业在家啃老,没人觉得稀奇,但在这个时代这样做,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嚼舌根。
这一年,四万亿砸下房地产市场,庞然大物伴随着蝴蝶振翅,一路峥嵘。
这一年,他才仅仅17岁。
老去的少年望着天空温柔的半个月亮,攥紧拳头,仿佛人们心底的希望也传递给了他。
————
“吱呀——”
门合页怎么又忘了上油……
下意识升起念头,熟悉的锅铲啪啪声扑面而来,开门便看见厨房门口忙碌的身影,不失熟稔,穿梭不停。
“不就把中午的冷菜热一遍,架这么大的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的是什么宫廷盛宴。”
脑子还没转,带着淡淡嘲笑的话已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