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是我爷爷给我起的。”桦小瑚一说到爷爷，好像很开心，语气很是自豪，“我爷爷说，我是在杨叶河里捡的，杨叶河的上游青水湖。所以，爷爷说我是青水湖孕育的孩子，我自湖中而来，自然就叫湖啦。”

齐萧烨疑惑，“可是你名字里的“瑚”好像和青水湖的“湖”不是一个意思吧？”

桦小瑚脸上表情舒展，好像回忆起了开心的事，“爷爷在我三岁的时候去过东边，那里有比湖还大的海，海里面有珊瑚，都是彩色的，可漂亮了，反正都是水里的东西，爷爷就说我像就是青水湖里的珊瑚，因为我像珊瑚一样漂亮。”桦小瑚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于是爷爷给我改名叫桦小瑚，他告诉我，我就是珊瑚，是从水里来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齐萧烨点头，用手指摩挲着桦小瑚的手背，桦小瑚很高兴，似乎伤口真的没那么疼了，“小烨子，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的名字？其实就是姓氏加上辈分，然后再找村口算命先生抽签随便抽的，没有那么多故事。”齐萧烨笑了两声。

“没事嘛，小烨子～小烨子～，很好听！你就是小烨子。”桦小瑚嘀咕着，看着齐萧烨的脸。齐萧烨似乎感受到了桦小瑚的视线，抬起头，看到了桦小瑚明亮的眼睛。那眼神中流露着一种他曾经分辨不出的情感，大概是友情吧。

齐萧烨和桦小瑚又聊了很久，直到桦小瑚再次闭上眼，不过这次并不是昏迷，而是正常的睡眠。整整一夜，齐萧烨就这样坐在桦小瑚身侧，握着桦小瑚的手。

太阳升起，阳光却很难穿透厚重的云层，天上断断续续不停下着雪，大量魔族与帝国士兵的尸体被白雪掩盖，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魔窟中士兵升起的篝火忽明忽暗，几乎已经被白雪和天光淹没。

“那小妮子活该！谁让她不救我兄弟，却救了一个没用的小子！她本来可以救下二哥，但她没有，是她害死了二哥！她来补偿我一些怎么了？女子身敢来这里就得有自保的能力，不然被如何都是活该！”一个化气期男子大叫着，钟志桥对押解他的士兵说道：“看来这个家伙已经疯了，还打伤战友，简直不可饶恕。”

士兵一脸赔笑，“嘿嘿，我我们失职，让这个疯子打扰了您手底下的兵了，听说他入伍前还是个土匪，萧筱之人，我们肯定重罚！”然后转头冲着化气期男子，“叫什么叫，跟犬吠似的，吵死了。”说罢将男子绑到了一个台子上，“打二十大板！”钟志桥没有看被行刑的男子，既然发现了桦小瑚的身份，他也不会再出现了。

所有队伍暂时都归到了严秦手下管，严秦召集了包括白涵在内的几位千户长，商议下一步行动。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暂时先守在这座魔窟，这里易守难攻，还比战线要更深入魔族内部，很有可能成为反攻的突破口，于是下令派出士兵传出消息，等待上面是否会有后续的指示。

其实严秦也挺无奈的，本来就是想在北疆给魔族点压力，分散魔族注意力，结果没想到魔族是真的把全部力量都集结在了龙云山，伟山城附近全是杂鱼，竟然让他一路无阻冲到了这里。

林阳因为不是主动出手，仅仅被关了两天禁闭就被放出来了，那个猥琐的化气期男子则是被打得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齐萧烨很高兴，他参加的第一场战斗就这么结束了，身边几乎没人死亡，还算是圆满。但战场上大量的尸骸却又时刻提醒着齐萧烨战争的残酷和危险，那一具具尸体当中，肯定也有像他们一样带着热血和希望进入战场的少年，也会有像针眼、孟大爷他们那样的老兵，但最后所有这一切却都化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

无数将士的尸体是在林阳被放出来的那一天集中焚烧的，一具具雪白色的人形被火焰吞噬，慢慢化成灰烬。天气变晴了，不再下雪，白色的太阳发出温暖的光芒，却无法使地面的温度升高。

齐萧烨站在火堆不远处，看着一具尸体渐渐被焚化得只剩了黑漆漆的骨骼。“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这样？”他问一旁的林阳，林阳缩了缩脖子，“还是希望那样一天晚点到来吧。”

“小烨子、小林子，你们在说什么？”桦小瑚拄着一根木棍走来，她的腰间受伤导致那里不敢承重，只能拄拐。“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别一会伤口又裂开了。”齐萧烨建议，桦小瑚揪出齐萧烨的耳朵，“我心里有数！”

齐萧烨皱皱鼻子，闻着焦糊的味道，他看见原本漆黑的骨骼已经进一步被烧毁，只剩了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和骨头渣。有些士兵熟识的战友牺牲了，他们就上前抓起一把骨灰存储起来，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谁的骨灰。

齐萧烨看着士兵们抓着骨灰，像是与曾经的好友勾肩搭背，“人难道不应该惧怕死亡么，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冲上来，甘愿牺牲？我甚至连我为何来到这里都不清楚。”齐萧烨喃喃自语，看着身上还未愈合的裂口，随即摇摇头，这并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应该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吧。”齐萧烨叹气，“钟叔说上面命令我们守住这座魔窟，未来会作为反攻魔族的重要据点，所以我们应该不用离开了，可能以后就要在这里镇守。”林阳小声嘀咕：“那也不错，守军应该安全不少。”他看着骨灰堆积成的土包。

“哼，就是可惜了不能再多杀几个魔怪！”桦小瑚昂首，突然身体一颤，“哎，不好，伤口好像流血了，我先回去了！”齐萧烨看着桦小瑚一瘸一拐地离开，却好像突然对刚才的问题有了答案。

那些人为何甘愿牺牲，那定是有对于他们来说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没有人是无私的，他们有的为了家人，有的为了民族大义，还有的是为了活下去而赴死。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追求的东西，它可以是光荣的民族大义，也可以是苟且偷生，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那么，自己追求着什么东西呢？齐萧烨这样想着。

小时候，是为了长大以后能过得更好，因为这样未来就会快乐。离家时，是为了摆脱桦小瑚，因为这样能获得安宁。后来，是想要提升修为，因为这样能反抗桦小瑚，不再受欺负。

齐萧烨无法也不用理解曾经的自己，他那时看不透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什么。但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论以前自己什么样，追求着什么，都与现在的他无关。他已明白自己的初心，至少是此刻的初心，他只想这样继续活下去，与“朋友”们一起快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