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是绝望，是未知，是足够把活人压死、把木材压到失去浮力的自然伟力。而如果这些还不够吓人，美国作家洛夫克拉夫特还想和你谈谈沉睡在南太平洋深处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那是一个长着章鱼脑袋、蝙蝠翅膀的巨大人型生物，拥有令人疯狂的暗黑魅力。

总而言之，“啪”的一声，小时候对于人鱼与龙宫的幻想像圣诞老人的传说一样破灭了。但对我来说，这并不意味着浪漫的死亡，而是意味着童话的天真浪漫变成了冒险的危险浪漫。

现实中的海底，漆黑，高压，危险，恐怖，能把人逼疯，但也是个巨大的宝藏：烟囱林立般的深海热泉孕育着丰富多彩的生命；血管般的水下河在大洋底部洋底纵横流淌；石油、可燃冰与稀土资源能制造巨大的财富……

波涛汹涌的海面世界，残酷又慈爱，荒凉又丰饶，海底也一样，只是更加绝望、孤独——全都是我喜欢的词汇。

我看过的作品中，用比较长的篇幅体现了海底世界特有的复杂魅力的故事，首推庵野秀明监督的TV动画《蓝宝石之谜》——本作改编自《海底两万里》和《神秘岛》，虽然是少男少女冒险题材的作品，可现在回想起来，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坟场般的亚特兰蒂斯海底遗迹、孤独地在深海中以一敌十的鹦鹉螺号，还有独自坐在船长室里弹管风琴的尼摩船长……

正如从深渊返回的卡梅隆所说：“那是一种真正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超过任何一种体验。让人意识到在这片黑暗无边的未知和未探索之地面前，自己是多么渺小。”

地球这么辽阔这么美，人类那么聪明却又那么脆弱，如果不是无路可走，谁会想在海底长期生活呢？

站在个人的角度，这就是我现在对海底世界的想法。但站在作者的角度，我爱孤独也爱陪伴，爱绝望也爱希望，爱高压也爱反抗——在海底，这些应有尽有。我想每个写故事的人、懂得欣赏戏剧冲突的人，都能从中找到冲突被推到极致的魅力。所以，当童年关于人鱼与龙宫的浪漫幻想最终落实到笔下，我的“建城”动机已经变成了：

当我们需要绝境，就来个海底城吧！如果一个不够，就来五个！

（本文定稿时间：2019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