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六年九月十二,在晋国的西北大草原上,残阳如血,天地之间,阳光恰似一线潮水缓缓退去,天空被烟熏得灰蒙蒙的,风如刀割,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草原上无主的马儿声声嘶啼,空中盘悬着的猛禽呕哑着,折损的弯刀与长矛被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在昏暗的天色中闪烁着微光。
这一切都记录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张惨烈的战斗,这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时刻,也是一场残酷的现实,但如果你仔细听,你会发现草原其实还是草原,它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改变。
战争是残酷的,像今天一样的大战还会继续,双方浑身浴血的战士开始再次忙碌起来,清理战死袍泽的尸首集中焚烧。今天无数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即便躺在地上的是昨天还同帐而眠的袍泽,现在却已然身躯残缺冰冷,他们也来不及悲伤。开战前将军赏赐的金银还藏在袍泽的身上,如果不抓紧时间,哪金银可就拿不到了。遇到了同乡的熟识也要用心记下,回去告诉参军主簿,将死讯传回家乡,既是为了袍泽之情,也是给自己家中带去平安。
他们的眼中透露着疲惫麻木又仿佛闪烁着嗜血般的渴望,是了,那是对战后余生的庆幸,是封侯拜相的渴望。
陇右治所西北军事重镇,长期直面帝国西北的狄族与羌族,以河西、陇右、朔方三座重镇为中心,星罗棋布的分布着上百座坚堡,拱卫着大晋西北,以往虽然同异族偶有摩擦,但边境上大底的太平的,但去年居住在大晋西面的羌族大举来犯,围困州城半年有余,在周边大肆劫掠,但好在边境州镇在同异族的长期对抗中,早已做足了准备,大量民众开始自发的有序迁徙进入州城,大晋西北商业交流频繁,耕牧之民并不多,羌族入侵伊始,民众们将粮食牛羊迁徙至州镇城堡,即保障了战争中的粮草供给,也是小小的赚了一笔,加之大战之后朝廷赈济,来年倒也无忧。羌族弱小且游牧为生,对坚城堡垒造成的破坏是十分有限的。
大晋朝廷今年春天派大将军、武漳领军出征羌族,用时四月四战四捷,大破羌族,适逢九月西北即将飘雪,不利于大军作战,朝廷的大军开始修整重新布防。准备待来年开春进剿羌族,此时西北的民众仍大多居住在州镇城堡之中,预备开春后再事耕牧。
三天前,秋风萧瑟,整个西北都在准备过冬的这个时候,西北狄族右贤王部精锐大约万余骑兵突袭边境,一天就突破边境坚堡十余座,此后双方数万精骑开始在大晋西北数百里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即便武漳麾下有精锐近十万,辅兵二十余万,但大军散布在西北数百里的众多城池营垒之中,此刻的陇右治所有骑兵不足三万,可以野战的精锐步军也是不足两万,而狄族右贤王部有控弦之士近十万,且遇城则过,只是劫掠游弋,此刻不知后方狄族是否还有援兵的他是坚守有余,出城野战无力,双方陷入拉锯。
今天大晋西军精锐骑兵千余骑,在陇右治所西北百里处,同狄族右贤王部的前锋人马近三千骑遭遇,狄族是兵强马壮,但大晋西军精骑长期戍守西北皆是精锐,加之附近坚堡紧急驰援,双方短暂接触互损百余骑,各自退出战场。
陇右城内大将军武漳居于中军大帐,下手将领分列两侧,随军主簿裴鸿汇报了今日大军的伤亡情况后,出声道:“大将军,眼下西北即将入冬,今岁刚同羌族大战,西北本地粮草不足,我大军又陷入苦战,若无强援坚城不出,内地粮草转运将十分困难,狄族这是要用西北的冬季将我大军拖垮啊!”
武漳沉毅的说到:“我大晋兵精粮足,西北三州背靠关中、汉中粮仓,转运得当必无粮草之忧。此前也奏报朝廷早备冬衣,狄族想要拖垮大军当是做梦,待来年天气转暖,我王师齐聚西北,狄族不堪一握。”帐内众将轰然而笑,当前大晋国富民强、兵精粮足,远非草原游牧民族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