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宫内,珠帘晃荡,香炉中冒出屡屡青烟。
苏鹤兰端坐在正堂,手中的茶盏还冒着热气,碧绿翠镯搭着金丝绸缎,由内而外的贵气雅致。
她命人给祝修云也沏了一盏茶。
“这茶来自明州一带,是上好的茶叶,陛下,请。”
茶已沏好,放在祝修云手边,男子将手指堪堪搭在杯沿,摩挲着陶瓷杯壁,却没有喝。
太后也不恼,将茶放到一旁矮桌上,她又问祝修云,对于此次选妃有何想法。
“要哀家看呐,尚书部沈氏的姑娘模样当真好看,可太过风尘……晋国公府那位,倒是深得哀家心意,模样端庄秀丽,又知书达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太后话锋突转,道:“可看上去性子太过温顺,难当六宫之主呐……”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
祝修云闭目,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烦躁,“母后想选谁,便选谁罢。”
“什么叫哀家想选谁就算谁,这是你的后宫,自然要选你心仪的女子,哀家说的,顶多是为你好,才提的建议……”
祝修云愈加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拂袖而去,苏鹤兰细细盯着他,看懂了祝修云的神色后,勃然大怒:
“陛下,你是不是还念着那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母后!”祝修云厉声截断。
是了是了……
苏鹤兰哀叹一声,缓缓仰靠在椅背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手培养,命中注定要当一国之主,继承大位的人,竟然被一名不入流的青衣勾走了魂。
提起姬双儿,祝修云眸中不由浮起淡淡的哀伤,在苏鹤兰看不见的角落,他轻抚起挂在腰间的香囊。
这是姬双儿临走前,亲手赠予他的。
他记得她当时满眼含泪地对他说,“此生此世,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来世,你也不要再来寻我……”
说完,她便自山崖一跃而下,沉入翻滚的江水中,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么会在姬双儿逝世不到三年,就另选他人为后。
“母后,再过几日就是双儿忌日,朕想……”
“所以,选妃一事定要早早弄好!”
祝修云攥紧了拳头,眼角滑落一滴清泪,落在面前的茶盏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鹤兰最看不得祝修云这幅样子,堂堂坐拥江山的君王怎能败在儿女情长上,她轻咳两声,珠帘后面走出来一个妙人。
身子婉约,袅袅婷婷,面庞还透露着少女的稚嫩与青涩。
她缓缓走到太后和祝修云面前,行跪拜礼:
“表哥万安,姑母金安。”
“央……央央?”祝修云不敢置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苏未央直起身,候在一旁,她对上祝修云的目光不过短短一瞬,便立马瞥开。
祝修云看着苏未央,脸色愠怒,沉声质问苏鹤兰,“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鹤兰唤苏未央到她跟前来,亲昵地拉着她的小手,左一句“央央乖巧,从不让人操心”,右一句“央央年纪也不小了,你舅舅正苦恼”。
祝修云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嗤笑,“母后,您在说什么浑话?央央年纪不小了?她连笄礼都还未过啊。”
“笄礼未过又如何?历代帝王三千妃子,有几个进宫便已及笄?不都是长在这深宫里的?当初我嫁与你父王,也不过央央这个年纪!”
“母后,您的意思是……让朕纳了央央?”祝修云连声音都在颤抖,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肉,“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砰!”
苏鹤兰一掌拍在桌案上,“天子立后,庶人岂敢妄言!”
苏未央是祝修云从襁褓中抱大的表妹,祝修云哪怕从心口剜下一块肉也说不出立苏未央为后的话。
他时刻观察着苏未央的神色,见她神色自然,毫无波动,便明白这是太后一早便规划好的。
苏未央是太后一宗血脉至亲,是太后亲弟弟的女儿,苏家掌管如今的军事大权,祝氏天下早已分给了苏氏一半。
如今急着把苏未央塞进他后宫,其中意味昭然若揭。
真是好一出计谋啊……
祝修云缓了缓,拱手道,“今日儿臣有些乏了,选妃之事……日后再议。”
太后允了,但让苏未央陪着祝修云回寝殿休息,今晚就留宿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