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之死让所有人不得其解,从天明一直到夜深,毫无头绪,惊蛰日塔外的桃花林确实开的正好,新绽放的几簇桃枝在东风里暗送款曲,带来了似有若无的暗香。
兜兜转转,众人又回到了桃花的屋内,若梦看着桃花的尸骨,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半响,她开口说道:“今晚,大家就先回屋吧,我留在这里替他守夜。”
“你不怕我们逃跑吗。”医生忍不住问道。
若梦笑了:“昨夜的一场暴雨,早就把船只吹散了,恐怕此时此刻我们都被困在了这座孤岛之中无法离开,更何况…”她话锋一转,看向众人:“都是一群流亡之徒,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说的话虽轻,可是却字字诛心。
医生被若梦那目光所震慑,又想起昨夜的梦,耳后竟然有一些发烫,只得将身子被转过去,不再发言,其余众人也就无话可说,便相继离去了。
医生回到房间后,辗转难眠,若梦的脸在眼前一直虚晃着,慢慢的,和从前梦里头的那些镜花水月的影子重合了,我想起她的神情,忽然察觉到了,波澜不惊之下的哀伤,恐怕,今夜这颗心变得如此不宁起来,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我又折回到了桃花的房间,房门将开未开,灯火照旧,守夜的若梦,此时已经倚着身子睡着了,她的脸在灯火下明明灭灭,犹有泪痕,医生见她似在喃喃呓语,一时之间慌了神,心底渐渐涌起了一股柔情,此时房中桃花的师生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医生凑了过去,听她所念之词,都是书中的文字,心头一动,便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念了起来,忽然,若梦猛的一个翻动,她将纤细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医生一惊,落荒而逃。
这一晚,因为桃花的死变得特别不平静。
不知道,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多少时间,医生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只有自己此时格外的真实。
…
仔细算来,登岛已经有三次了。
每次见面,我和她都保持着特定的距离,是一种不可打破的秩序。她通常都是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海边,迎着拂面而来的海风,像个遥远的梦境,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她真实的模样,但应当是很美的,上一次登岛,她正坐在礁石上,长裙落入水里,荡漾开一朵洁白的花来。
她低着头,风扬起黑发,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不过想来也是,像她这样的人,兴许终其一生都要被困在于此,如何不难过。
灾难,于我们这些岛外人而言是劫后余生,不过对她来说,是在劫难逃,大概人生在世,无能为力是一件特别沮丧的事吧。
她陷入了“无法逃脱”的魔咒里,而我,却跌落在了她的哀愁中,可我不能说。
沉默,是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
今天,又到了登岛的日子,原本波澜不惊的海面,突然暴雨忽至,所幸的是,最终在船只的飘摇不定间,我还是顺利的到达了岸边,衣服淋的湿透,步履维艰,放眼望去,整个岛上一片漆黑,就连岛上灯塔窗栏内也是一片暗淡。
“她,不在吗?”
在我心头一紧的时候,我想都没有想,就是快速奔向塔内,推开塔门,大厅空旷,四处无人,我随手点了灯火,便向塔顶走去。
屋外风声鹤唳,像是一张暗网,随时都会将人吞噬,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雨夜,孤岛,灯塔,穿白衣的少女,跌落的书籍…
这些被割裂了的片段,如海浪般在我脑海中起伏,却找不到贯穿始终的连接点。
当我来到塔顶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倒是有一本遗落的书,“我们未曾遗忘”。书页被风吹开,被水沾湿了,字迹略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写着:“我看见灯塔在破碎,海岛在沉没,涛声巨大…命运在一步步向我走来。它将匕首交到我手中…”我收起书,折返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