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终还不是死了。”
“我那三皇弟竟然还为了她主动跳楼,不得不说,确实震惊到我了。”
“在我面前贬低阿音,你很自豪吗!你很开心吗!”
“简直不敢想象,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你让我感到陌生,感到恶心!”
“晏澜,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权力,最能熏染人心。”
“你说的这些,朕都承认。没错,都是朕干的。”
“晏澜,你能怎么样?杀了朕?为你的爱人报仇?”
晏澜双拳握紧,逼着强忍住掐死面前人的冲动。
“我不会杀你,你不能死。”
“杀了你也没有意义,我的阿音不会回来。”
“阿音累了,我也累了。”
“把北戎那些人交给我。杀不了你,但我也不能什么也不替阿音做,我要他们偿命。”
“他们可是外交使臣。”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别跟我讲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如何应付北戎,与我何干?”
“行,你高兴就好。”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不劳陛下费心。”
“也与,陛下无关。”
晏澜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晏非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可笑的人心!多么悲哀!”
“仅仅因为人心私欲,那个如同骄阳的女孩,命途多舛,身不由己。一生浮浮沉沉,最终与爱人错过,心死自戕,天人两隔,何其可悲!”
作为一名心在局中的局外人,她的语气带着一抹自嘲,为这可笑的人心,为她这一厢情愿认定姐妹的可悲人生。
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经历大起大落,她感觉脑中时常出现阵阵钻心刺痛,让她不再想思考任何事情。
尤其林晚音离开后,她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她刚从这个空间醒来时那样,不知来处,不知归处,蜉蝣于世。
她平静地看着光镜,晏澜跪别了宁王夫妇,带着他与林晚音定情的发钗与玉佩,毅然踏上了游历四方的征途。
云海茫茫,绝顶山巅,凛风冽冽。
晏澜望向西沉的落阳,目光涣散,透过余辉,他似乎又看见了他的阿音从城墙坠下。
“阿音,你真的,好狠心啊。”
“我明明,明明马上就能接你回家。”
“我明明能够接住你的,你却连这一丝挽回你的机会都不给我,选择了自戕。”
“你那么脆弱的一个女孩子,脖子上划了那么长、那么深的一刀,流了那么多血,你该有多疼啊。”
“我抱你在怀里时,你明明还能骂我,还能怪我,还能刺痛我——”
“可你却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你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色彩,你就,那么看着我——”
“阿音,你的离开是那么决绝,让我连一丝追赶的勇气都不敢提起,想来,你也是不想见到我继续缠着你不放的吧。”
“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我,怎么可能舍得——”
“音音,这么久了,你应该冷静下来了吧。”
“若死后有世界,若你还未曾转世,不妨等等他吧。”
“当一条平行线追逐着另一条,哪怕只要前线犹豫一秒,你们,都会相交。”
晏澜代替林晚音走遍了各大山川,看遍了各色风景,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
江南水乡,烟雨蒙蒙,晏澜追逐过一个背影神似林晚音的撑伞女子,最后无奈发现此人非彼人,独自行于烟雨中。
大漠黄沙,守得云开见沙散,晏澜有幸见得海市蜃楼奇景,若非路过旅人的相助,他似乎要追逐景中一闪而过的某个倩影而去。
凛冬时节,晏澜与一披蓑老翁毗邻伫立。老翁讲着他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的日子,他回忆着他与林晚音相逢相知相许的故事,最后他们融入了周围静寂的景色,独钓寒江雪。
……
在某些莫名的瞬间,她也会在心中冒出一个个自私的想法。
她会自私地希望,在某一刻她是林晚音。
但随后她就会对自己可耻的想法感到痛恨,谴责自己的可耻。
最后,归于感叹自己的可笑。
不知已过几度春秋,拖着疲惫的身心,晏澜重新站在了帝安城西门下。
他伫立了很久,才终于迈动步子继续行走。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街市上热闹依旧,晏澜浑浊的眼仿若透过时光万载,回到从前。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也那么陌生。
街还是那条街,城还是那座城,人却早已不见,无处可寻。
林晚音碑前。
晏澜面容憔悴,邋遢不堪,烂醉如泥。
长眠之下,再未醒来,也许是不愿醒来。
“这一次,我终于提起勇气,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