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天色愈发黯淡,视野内又溢出遮天蔽日的雾霭,自暗处向摩洛维尔二人包抄过来。
“小张,你能看见雾气吗?”摩洛维尔边拉着小张向居所赶,边朝旁边开口。
“没有啊,天上出月亮啦。”小张瞪着大眼指指天上。
摩洛维尔稍微松了口气:“那小张,我还要拜托你再帮我个忙。如果你发现我走的偏移了回家的路,一定提醒我一下。”
“好!”小张爽快答应。
不知在迷雾中摸索了多久,二人隐约听见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碰撞路面声。
摩洛维尔神色一动,紧了紧握住小张的手:“别怕。”
“可是......小摩叔叔,那个姐姐看起来好像迷路了。”小张小声道。
摩洛维尔犹疑片刻,顺着小张目光看过去。朦胧迷雾掩映出一个似乎也迟疑观察着这边的人形。他迟疑片刻,试探性开口用辛德利语问询:“女士,需要帮助吗?”
“有......有人在那边吗?我是里索·哈特那,我要找我的丈夫里索·托瑞巴先生,但突然起雾了,我看不清方向。请问神庙该怎么走?”那黑影听见人声,加快脚步向这边走过来。
近前,人影渐渐清晰,是位留着干练金色短发的蓝眼睛女士。
摩洛维尔似乎在新闻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稍加思索,继续开口:“您好,哈特那女士。您也看得见迷雾?”
“看得见?什么意思?”哈特那一脸迷惑。
摩洛维尔看了眼小张,沉吟半晌,再次开口:“女士,我是摩洛维尔,在辛德利拥有公爵爵位。我并非试图利用自己的身份谋取便利,只是时间紧迫,我无法向您完整阐述前因后果,只能告诉您,我们处境相似,都被一种未知左右了感官。周边雾气弥漫,您如此盲目前行很大概率正中他们的圈套,而我身边这位孩子能够带我们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我邀请您同行。”
寂静的迷雾里传来慢慢靠近的粗重的喘息声与脚步声。小张惊恐地看向一个方向,但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拽住摩洛维尔的衣角。
“你是辛德利王室的人?我在皇宫里没听说过你。”哈特那想必对这座岛上的罪恶已有见闻,所以对遇到的人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戒备。
“我一直在天垂国生活,近期才因为一些事迫不得已恢复贵族身份。”摩洛维尔压下内心不安尽量平静地解释道。
“这么说,你也是借助一些手段,从王室手里逃出来的?”哈特那心中的戒备似乎突然放下大半。
“可以这么理解。”摩洛维尔答。
“那么我选择相信你,先生。”哈特那未再迟疑,“那个孩子看你的眼神,和其他孩子看这里人的眼神不一样。她很信任你。”
摩洛维尔松了口气,牵起小张的手,低声用天垂语道:“别看它。我身上带了雷惊木护身。那玩意三场天雷都扛下了,区区一个邪神,不足为惧。”
小张点了点头,又看向哈特那:“这个姐姐......也会没事吗?”
“嗯。”摩洛维尔肯定道。
“别说你一个萨克逊人没看过我当年我上电视节目!”宴会厅里,托瑞巴和伊塞穆尔正聊得火热。“哈特那没和辛德利那边那个歪瓜裂枣的卡鲁斯王子离婚那会,我就知道这美人配那花心冬瓜肯定没少吃苦头,所以我上节目时候直接说她比模特都漂亮,我要哪天能睡到她那样的美人,人生就值了......”
“哈,大胆的尝试!不过悠着点,先生。卡鲁斯就在那边,小心别让他听着了。”伊塞穆尔大笑着朝角落里和一个模特瘫成一团难解难分的卡鲁斯一指。
托瑞巴看着那俩人周围一地针头和旁边在辛勤更换输液袋的工作人员,冷笑一声:“切!就他那逼样,还能分得清幻觉和现实?也不想想他们这粘上就戒不掉的玩意都是哪生产的。这可是萨克逊地盘,在本国都名存实亡的老东西在这能掀起什么浪。等再上台时候,我横竖得给这群瘾君子点颜色看看......”
“所以呢,你怎么打动哈特那的?听说一开始她拒绝过你很多次呢。”加比里俄把话题拐回来。
“那首先当然要自信。”托瑞巴精神抖擞地接回话头,“本来我只知道她是个美人,是未来辛德利皇后。直到当时在沃森顿,那时候总统格理给她办了个宴会。宴会上卡鲁斯想亲她,结果她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第二天我们这媒体头条都是辛德利未来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婚变,菲奥尼亚那老不死的都气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托瑞巴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我知道,那段时间一看报纸全是讲这个事的。”伊塞穆尔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候我就知道,她也有野心的,想站在聚光灯下,想做些了不起的事,和我一样。同类人是会相互吸引的。我知道她一直很关注电视里人们对她的形象的评论,所以我在节目里一直想办法夸奖她,让她注意到我。”谈起自己这位美人妻子,托瑞巴便收不住话头:“然后果然,她年末就离婚了。肯定是因为看到了比她守着的那冬瓜更好的我才离的。皇室还在那假惺惺说什么她是永远的王妃,去他的王妃!我抓住机会,每天从新约克跨越大洋空运鲜花,往她皇宫里送……”
“自信是美德,但别过了。哈特那王妃离婚......大概和你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加比里俄喝了点烈酒,话也多了些:“辛德利那边对贵族名头还挺看中的,你当时看起来更像个暴发户......”
没等他说完,伊塞穆尔一掌拍在加比里俄肩上,示意他闭嘴。
“你那是狗眼看人低。”托瑞巴也没怎么介意加比里俄插话,借着酒劲继续讲:“哈特那虽然出身贵族,可不像那些蠢东西一样爱摆架子。她只是比较矜持......她拒绝我时候都老有礼貌了,还说很感谢我的关心呢......她人美心善,老爱全世界跑做公益......她还有和我一样的音乐品味,她也很喜欢迈克尔杰克逊,那可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可惜死得早......后来经过我不懈追求,终于有一天,她被我感动了,说想做我的妻子,要我带她离开辛德利。我立刻把那几天所有行程取消了,跟他们说我要去迎接我的妻子哈特那。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不知在迷雾中又前行了多久,摩洛维尔能察觉出口袋里的雷惊木开始发烫。除了周围两人,还有另一重脚步声一直闷重地萦绕在耳畔。日光每弱一轮,脚步便近一些。终于,落日余晖那抹最后的橙黄也消散在黑夜里。
雷惊木愈发滚烫灼人,隔着口袋牵动胸口一阵一阵钝痛。仿佛那轮消弭的落日此刻正被兜揽在衣袋间。摩洛维尔一言不发,咬牙靠法力硬撑着,没放慢一点脚步。心里不禁思忖,但凡自己在帝国时期天垂混时候的道行还在,或者还是天使之身,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夜色沉寂而混沌。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人甚至能在纷杂的脚步声里知觉树叶坠落的闷声。突然,口袋里传来一阵木质碎裂的脆响,灼烧感消失了。摩洛维尔一惊,抬手唤出剑朝身侧脚步传来方位一挥,回身冲小张二人用辛德利语吼一声:“跑!”
“托瑞巴先生!您的度假小屋起火了!”一位侍者打扮的人神色匆匆抢进内厅。
“什么?怎么可能!我的太太还在里面,她平时很注意安全!我的太太没受伤吧?”托瑞巴听完一脸怒气地抓住侍者的肩膀使劲摇晃。
“她……她……”侍者一脸慌乱,看向从外面跟进来的杰弗里。
“很抱歉,我们的人发现险情时候,哈特那女士她已经……”杰弗里脸上堆出一派哀悼神色。“岛上的警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是没能搜救出您的妻子……哈特那女士是个善良的人,我们都很喜欢她,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托瑞巴先生节哀。”
“哈哈!笑……有你哭的!暴发户,让我们皇室丢脸……你干的事比我们也光彩不到哪去!”意识模糊的卡鲁斯突然咧开嘴神经质地朝托瑞巴先生一乐,“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