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中间接了一通电话就出去了,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伊塞穆尔看着陷入哀恸的托瑞巴先生,砸了咂嘴,“出去时候看不出慌张神色,应该早有预谋。看来这场宴会的目的不止有你们两个。但这哈特那女士也不出来转转,我也碰不上她啊……那就没办法了。”
加比里俄神色凝重地看了眼伊塞穆尔:“出了这么大的事,宴会肯定继续不下去了。我回摩洛维尔那边看看。”
“摩洛维尔……摩洛维尔。你整天脑子里除了想他,还有点正经事吗?他被关在岚府那几百年,也没见你去救他啊。”伊塞穆尔冷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爱去哪去哪。
加比里俄也懒得解释,直接出门奔摩洛维尔居所去了。
一进房间,摩洛维尔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紧接着胸口一抽,一口鲜血自唇间涌出来。
哈特那眼疾手快拔下钥匙推上门,回身查看摩洛维尔状况:“你受伤了?这里的医生不可信任,我去联系我的丈夫托瑞巴带你去外面医院。”
“小摩叔叔……你……”小张一脸担心。
“咳……我没事……”摩洛维尔艰难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那东西……还在外面。干扰通讯……是很基础的手段。”
“的确拨不通。”哈特那放下手机。
突然,正门响起剧烈的撞门声。
“就是这个声音。”哈特那神色有些动摇:“我当时在自己房间里,外面有撞门声,开门却什么都没有。之后房间里就开始出现异响,还不时有物品自己移动位置。”
摩洛维尔紧锁双眉,似乎在思索对策。忽地,他咬牙起身走到桌前,抬手排出一沓条状黄纸,接着提剑在左掌划了道口子,右手食指蘸了血,口中念念有词,在纸上笔走龙蛇写成一符,快步贴在门上。
撞门声戛然而止。
这边声音刚停,浴室那边突然传来了锐器敲击玻璃的声音。
“靠,有完没完!”摩洛维尔咬了咬牙,趁手上血没干又飞速写了道符,正要推开浴室门,就听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浴室里传出四爪着地的爬行声,飞速向浴室门接近。摩洛维尔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直接将符咒向浴室门上一贴,后撤了几步。闯入浴室的东西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紧接着一股焦糊味透过门缝渗进来。
没等那东西发出更多声响,摩洛维尔先发制人扫视房间周遭,又连书几道符把房里窗户都糊了个遍。
自此,那东西再未发出任何声响。
“那是什么?”见事态稳定了,哈特那发问。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我们在面对的是什么。啧,幸亏我以前在天垂混时候跟高人学了几手。当时只当个谋生手段,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救自己的命......照理来说一张安宅符管一整栋住宅绰绰有余,看来外面精怪的行动规律与天垂略有不同。”摩洛维尔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简单道了原委。“哈特那女士还知道什么吗?”
“那东西想杀我。”哈特那也便无保留道:“我这几天一直觉得不舒服,觉多,一睡就是几个小时。今天一觉睡到日落时分,起床去浴室洗漱功夫,开门却发现外面已是一片火海。如果我那时候还在床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做了两手准备。烧死你,或者让那个东西杀死你。至于觉多,据我推测应该与夺魂的术法相关。”摩洛维尔思索道,“在这岛上,你有什么仇家吗?”
“我婚内出轨的前夫,辛德利国王第一顺位继承人,卡鲁斯。”哈特那不假思索,“一定是他。”
“那就好办了,等天亮了我们去问问他。我试验过,那东西白天不出来。”摩洛维尔伸了个懒腰,神色放松下来:“我早对哈特那女士的经历有所耳闻,也对贵族与皇室那套名望体系略有研究。不知今日,我是否有能幸得知您选择托瑞巴这样一位没有贵族头衔也没有文化涵养的暴发户房地产商人的真正原因?”
“他挺好看的,比卡鲁斯好看,这你也承认吧?”哈特那微微一笑。
“啊……哈……你这么说……确实。”摩洛维尔尴尬地一笑。
“理由自然要由浅入深。”哈特那不慌不忙继续开口:“迈入皇宫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些热恋时候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政治筹码。既然你听过我的故事,应该也知道,我为辛德利王室生下了两个王储。可我怀孕,养育两个孩子时候,卡鲁斯再未对我表示过关怀。他的那个情人克拉林,明明是菲奥尼亚女王和民众不待见她,卡鲁斯却要把分离有情人的罪归在我身上。归根究底,我成为王妃……只是安定民心的一步棋。可我想要爱……很多爱。”
哈特那轻叹了口气,神情平静得像是在拂拭一本落了灰的故事书。
“刚离婚那会,我其实喜欢的是另一个有贵族头衔,也很有涵养的外国男孩。托瑞巴送那些鲜花,在电视台上蹿下跳吸引我的注意,这只会对二十岁出头的我有效。而离婚时候,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能看得清,托瑞巴是个生意人,第一在意的肯定是利益。娶了我,他就有了嘲讽他看不惯的辛德利皇室的筹码,也有了征服一个站在世界顶点的女人的炫耀资本,更能够利用我的影响力扩大自己的家族企业利益。但……我没得选。”
哈特那顿了顿,突然发问:“摩洛维尔公爵,你……怕死吗?”
摩洛维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怕。”哈特那继续道,“如果和我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会死,他也会死。我知道辛德利皇室的手段。那个容忍着丈夫出轨,也将男性出轨视作理所应当的菲奥尼亚女王,不会允许我,一个女性,用新的恋情玷污皇室本就肮脏无比的名声。而那个我爱的人,他不够坚定,不够勇敢,无法带我远走高飞。”
“他还是死了。”摩洛维尔从她的眼里读出一丝悲伤。
“鉴定结果是……酒驾。那时候……我正坐在飞往托瑞巴地处新约克的庄园的私人飞机上。有人说他是因为失恋殉情了,有人说是皇室因为怕他鱼死网破,把我和他的事公之于众,所以把他灭口了……无所谓了……都过去了。”
哈特那一抿嘴,自记忆里那片暖融融的阳光里摘出片灿烂的笑容:“我想过成为人民心目中的皇后,可如你所见,辛德利王室充斥着太多的血腥,虚伪……于是我想,要向这个世界继续输送温暖,不一定要做完美无瑕的道德楷模。我现在就过得很好。跟托瑞巴在一起,我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来自丈夫的爱,甚至还有久违的自由。你应该从电视上看到过,他很支持我的慈善事业,因为这也能让更多萨克逊群众对他产生好感。我喜欢聚光灯,喜欢镜头,喜欢被讨论,被褒奖……而在这位自信心爆棚的‘阳光男孩’身边,我也再不必为体面遮掩自己的个性了。”
“巴特瑞像个小孩子,想要的东西,哭着闹着也要得到。他永远想做个大英雄,拯救公主,拯救萨克逊,拯救世界……我就去扮演那个困境中的美人。我知道,一点皇室的声誉远不至于让他们敢去炸萨克逊总统的飞机。无数洲际导弹对着他们呢。”微笑舒展在哈特那的面颊上,带着暖融融的感染力。“巴特瑞任期内以萨克逊总统身份带我去访问辛德利的那段电视台直播,我刻成了光碟,分发给朋友们,一起欣赏卡鲁斯和菲奥尼亚老太婆的囧样。”
“从王妃直接升级成总统夫人,论权论地位,大概都比菲奥尼亚还风光得多。是扬眉吐气了一把。”摩洛维尔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评断:“只是……你依旧在依靠男性提升社会地位,只能算作被压迫者在男权社会里的妥协性胜利。”
“没有人是完美的嘛,也便没有完美的女性人生蓝本。我没什么出众的能力,若不抓住机会跳出来,便只有死去和守活寡两条路可以选了。公爵先生是否也该自省,是否太过苛责我了?”哈特那依旧温柔地笑着。
“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了。”摩洛维尔偏开视线。
“没事。已经很久没人耐心听我讲过去的事了……讲出来,心里舒服了许多。”哈特那安抚道。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拍门声。紧接着,“嗤”,像是什么东西碰上了烧红的铁板。门外响起一声惨叫,一股焦糊味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