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嗞”地一声亮起火光,之露白吹了吹指尖,重坐回榻上,仔细鉴赏着眼前被捆得仿佛蠕虫一般的人。
“看你皮子上雕梁画栋的,怎的就这点本事?”
烛火虽暗,却也足以让那壮汉看清自己口中之物,竟是先前褪下来的裈袴,粗略算算,已有大半月没换洗了,不禁窒息。
之露白也不急处置他,悠哉哉地盘起腿来闭目打坐。不多时,便听着呜咽声起,她睁开眼,见那壮汉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胸前已湿了一片。
“罢了。”她叹了口气,又道:“我问你话,你老实答,若敢叫唤,我就……”说着,目光下移。
壮汉只觉得裆下一凉,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之露白拿起一旁的拂尘,轻轻一甩,只听几道裂帛声,壮汉嘴里的裈袴便碎成布条散落下来。
“姓名?”
壮汉将口中剩余几块碎布吐出,又干呕了几声,才大喘气道:“王仲仁。”
“做什么的?”
王仲仁有些犹豫,可看着之露白手中的拂尘,还是老实答道:“左金、金吾卫。”
“金吾卫?”她跟着重复了一遍,皱眉道:“那是什么?”
王仲仁小声道:“就是……就是负责城中徼巡的。”
之露白虽不清楚这金吾卫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但能负责城中徼巡,想来并非等闲,如此想着,便又问道:“方才若是我没醒,你打算如何?”
王仲仁突然一个激灵,恳求道:“仙姑,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仙姑饶小的一命,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万万不能死啊!”
“死?我有说要你死了吗?”
王仲仁赶紧道:“是是是,是小的胡说,仙姑自然是菩萨心肠的!”
之露白又轻笑一声,脸上仍是淡淡的,可王仲仁却是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道:“现下小的已然知错了,还望仙姑饶恕啊。”
“好了。”之露白自然知道这王仲仁知错是假,害怕才是真,却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道:“随我一道寻那伙计去。”说罢,一挣拂尘,地上那蠕虫便立了起来,一跳一跳地跟着她出去了。
之露白只将门开得容她一人经过,完全没考虑到那条肥硕的蠕虫,叫他在门口卡了好一气,千辛万苦地挤了出去,身上的布条又被锁扣勾住,一个轱辘滚下楼梯。
王仲仁只觉得天旋地转,待缓过神来,对上之露白嫌弃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精光,赶忙掩住裆部。
伙计就宿在柜上,只铺了个褥子和衣睡着,此时正鼾声如雷响。
“秦大成?醒醒,秦大成!”
睡梦中恍惚听得有人在唤自己名字,秦大成将眼睛睁了条缝,王仲仁的大脸盘子便从那条缝里挤了进来。
“武侯这是?”秦大成揉了揉眼睛,见王仲仁赤身裸体,不免生惑,又瞥见一旁穿戴整齐的之露白,更是惑上加惑,舌头打结道:“这……武侯……不是,你……你怎么……你不是……”
“放肆!”王仲仁低喝:“什么你啊你的,怎么跟仙姑说话呢?”
“啊?”
“啊什么啊?”
“我……”
“罢了。”之露白这时开了口,对着王仲仁抬了抬下巴道:“你且先将衣服穿上。”再叫他这么光着,自己非害眼不可。
“多谢仙姑。”王仲仁忙夹着腚跑开了。
这秦大成是个机灵人,看这情形,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只是这女道看着弱不禁风的,想不到还真有两下子,竟能把那膀大腰圆的王仲仁都给制服了,想到这里,他忙起身下来,满脸堆笑道:“这个时候,仙姑怎的不在房中歇息呢?”
之露白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反问道:“你说呢?”
“我?”秦大成脸上僵了僵,继续笑道:“我哪里会知道呢?若是房里缺什么少什么的,仙姑尽管讲。”
这会子王仲仁不在,秦大成也不清楚他到底兜了多少底出来,只能先是装傻充愣,还得拖到他回来了再酌情应对。
见秦大成说话时眼神飘忽,之露白便道:“他跑不了。”说罢,挣了挣手中拂尘。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仲仁一路倒退着从廊间回来,仿佛是被人扼住了脖颈拖行,可他颈间明明什么也没有。
秦大成正要开口,就听王仲仁艰难吐字道:“我说秦大成,你就听我一句吧,这位仙姑法力无边,我俩的那些事是瞒不住了,不如赶快招了的好!”
秦大成看着王仲仁涨成猪肝一般的脸色,的确不像是装的,难道方才真有什么怪力乱神掐了他的脖子不成?
“我俩的事?武侯真是会说笑,我俩能有什么事……”
“娘的,你还想装到几时?”王仲仁急道:“你那药对仙姑根本就不管用,咱们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秦大成先是一愣,再看向之露白,见她一脸了然于心的神情,也只能认了。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在仙姑的酒里下了一点药。”
“一点?”之露白笑出声来:“不是一包吗?”
秦大成脸色一白,忽然指着王仲仁,叫道:“是他!都是他,是他胁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