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作停息，思考一番，继续说道：“这蹊跷之三，妹妹有些不确定，乃是这纸张用料，哥哥可能对于此道不为熟悉，小妹家中以匠作立家，所以对造纸一道颇有涉猎，一般经文刻印多用草纸、竹纸，了不起用桑皮纸或藏经纸，但哥哥手中这本用的却是桃花纸，这种纸张质地细腻，洁白如玉，无帘纹，薄而有韧性，极为昂贵稀少，小妹家中纸浆工坊每年产出不过千张，怕是整个乾国出产也不过万张有余，且产出的桃花纸又多是宫廷采办，也基本用于典礼祭祀之用，少量才会拿去刊印一些经文书典存于国库，若小妹猜的不差，哥哥这本经书并不可能源自民间，只能是宫内偷偷流传出来的，此为蹊跷之三。”

苟东夕也是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毫无线索的事情，听她这一番分析，竟感觉抓住了一些东西，若由此三点可疑之处入手，怕是还真能顺藤摸瓜，查清脉络。

他微微一笑，赞叹说道：“妹妹真是细察入微，文底深厚，听小妹这么一番细细解析，哥哥心中好似一团迷雾被慢慢拨开，想来若是小溪在天有灵，必也会高兴至极。”

杨晶晶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哥哥怎这般客气，小溪姐姐的遭遇晶晶听了也是伤感至极，不管怎样，此事与家父毕竟有关系，晶晶也是想能出一份力，也不枉小溪姐姐对哥哥的嘱托。”

其实苟东夕自己也不知对沙小溪是何种心思，她自图中来，本是肩负着拯救轩轾一族的使命，哪知出来后，所遇皆是不由得自己所想，本来以为出图后，自是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哪知如今几月下来竟是毫无头绪，不但如此，自己现在所作的一切与集五地之灵重开墓库是毫无关系，每每此时，他都自我彷徨，自我怀疑，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但事赶事，从得遇小溪受生死嘱托，到花魁大会的种种经历，一直一来，自己一直在被事情推着走，从未得闲暇，至于与小溪之间是否是所谓的爱情，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兹当一份牵挂和惦念吧，况且自己毕竟是女子之体，即便有爱情之名，又哪能过得男女之实，总不能像杨晶晶与柳如烟一般，每日靠磨豆腐过日子吧。

他越想越是杂乱，越乱越是无头绪，最后索性沉默无言，一时间，场面竟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见气氛有些沉闷，柳如烟自小在青楼长大，最是懂得如何活络场面，她故意咳嗽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眼带真诚，开口说道：“苟先生与小溪姐姐有如此一番交往经历，其实是很令人羡慕的，身为女子，如烟最是知道，女子这一生最难的便是寻一知心爱人，虽然小溪姐姐深受罹难，但若如烟是姐姐，此生能遇到先生，必是心中欣喜，死也无憾了，苟先生还是莫要伤心，能死在爱人的怀中，是女子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她冲着杨晶晶故意撒娇，“将来我要是快死了，郎君也要抱着奴家才行。”

她这一番话明明是故意捡着好听的说，苟东夕听在耳中却也是心意渐宽，有所疏解。看着苟东夕神态有所放松，柳如烟趁热打铁，继续盘问到：“熟知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矣，生者却要继续好好生活，苟先生才华横溢，文采风流，又是家世门楣不输一般，不知可有娶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