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巷。
这条青石板铺就得小巷在城南,城南在朱雀大街十里以外。
暮春里的晚风吹拂过杏花巷的小溪畔,并不如血的温暖斜阳被春水映在粉墙瓦带上,落下满墙皆金。
溪上旧拱桥上,一个肌肉堆砌,身高粗壮的憨厚铁匠用草绳提溜着从鱼市上新买的两尾肥鲈鱼,朝着家中走去。
如往常般,一路上,走过的街坊总会热情洋溢的向他打招呼。
就连路过的差役城卫军,在见到他的时候也会含笑着点点头,寒暄几句。
他叫岳狗儿,是数年前从外地搬来的一名铁匠,为人宽厚,常常帮衬着街坊四邻。而且工作努力,守规矩,有把子力气,打造的农具铁器在这片是出了名好。
只是奇怪的是,他一直单身,哪怕有媒婆想给他介绍门亲事的时候,他总是一脸憨笑的推脱,久而久之,人们知道了他的脾气,也只当是他的怪癖。
他走到巷尾处的一处院落,推开院门,先是走到大厅前,恭恭敬敬的给佛像上了三炷栖霞寺里售价十两银子的普通人能用上最好的香。
然后走到厨房,洗干净菜,倒米放在灶台上蒸煮,把鱼放在案板上,拿出有些锈迹的菜刀往磨刀石上磨了几下,准备将鱼去鳞,开膛破肚。
不多时,白雾袅袅升起,厨房里只有一个模糊勤奋的身影在勤奋的准备着一天晚上丰盛的晚餐。
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就打算开动。
忽然,岳狗儿一愣,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桌子底下,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两个乌帽猩袍的身影不知何时站立在门前。
其中一个女子身形娇俏,容貌俏丽,脸色苍白,腰间悬挂着一把制式狭刀。
一个体格粗壮,须发散乱,背上背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巨斧。
二人身旁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岳狗儿沉声道:“原来是地魁星、地煞星二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叫地魁星的女子抚摸着刀柄,一脸玩味,道:“岳狗儿,前阵子我们找到了岳忠旗,在老六居和他打了一场。”
岳狗儿面无表情,拿筷子的手却在空中微微颤抖。
老六居,离朱雀大街十五里,更重要的是,离杏花巷只有五里。
岳狗儿沉声道:“那二位大人不去缉凶,却来我这做甚,难道认为岳某窝藏钦犯,还是饿了,想在岳某这吃顿晚饭,如此,岳某倒是荣幸之至。”
地魁星脸色一变,寒声道:“岳狗儿,你莫和本官打机锋,岳忠旗为何会出现在老六居,我们为何能截住他,你比我们都清楚。”
地煞星从后面走上来,冷声道:“为了保护你,缉事司死了四名四境千户,九名三境百户,二十七名二境总旗官,足足折了一个千户的精锐在里面,天子脚下,皇城腹地,内相很生气,限令我们三日内抓住岳党余孽。你知道我们要什么,如果你还想缉事司继续保你,把那个人的下落交出来。”
缉事司是离乾帝国专门管理修行者的机构,由司礼监内相辖管,他们类似于前世的锦衣卫,凶名和残忍与锦衣卫无二,无论是修行大宗,还是江湖散修,甚至上至庙堂滚滚诸公,下至底层草野都闻之色变。
而他们一个千户居然被一个同境界的人在洛都闹市区生生打没了,朝野一片哗然,也难怪内相勃然大怒,限令三日破案。
岳狗儿脸色难看:“我已经给你们了。”
地魁星斥道:“我们要的是另外一个。”
岳狗儿斩钉截铁,道:“没有。”
地魁星脸色难看,右手拇指推刀身出二寸,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狠狠地收起,冷哼一声,带着地煞星离去。
砰声几乎响遍整个杏花巷。
岳狗儿脸色在二人转身的一瞬间便阴沉下来,他沉默片刻,从桌子下抽出长刀,走到院子里,忽然发疯似的对着树木一阵乱砍。
不多时,他倚着刀,急促的喘息着,汗水沿着下颌滴滴落下。
他一改憨厚,脸色狰狞狠狠低声道:“当老子是傻子吗?交了他,你们立马就会抛了老子,到时候那些人会放过我?恐怕老子的皮骨都让人拆了,狡兔尚且三窟,别以为就你们缉事司,老子有的是牌。”
他瞪着门处,犹如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豺狼,脸上布满了狰狞。
......
地煞星、地魁星二人走到巷口,扭头向后看去。
地魁星脸上的凶狠早已不见,作为缉事司的鹰犬,她早已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演技,她淡漠道:“这条死狗肯定还藏着掖着,他手上肯定有那个人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