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狗儿道:“钱可通鬼神,自然也可开路买命,你若是不动心,怎会和我废话呢?”
陆晏沉默,却扭头看向了那三支香,香已经燃烬。
岳狗儿看到陆晏沉默,以为陆晏心动,便加大砝码:“我还可以再加一百两,不,五百两黄金。”
以离乾帝国物价,一两黄金约等于一百两白银,五百两黄金,相当于五万两白银。
“不仅如此,今夜之事,我只当从未发生过,不会上报缉事司。你就此退去,如何?”
陆晏突然转身走到香前,在岳狗儿不解的目光中从怀中抽出三支香,重新点燃,空气中顿时重新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陆晏望着身前,没有回头,而是轻声道:“岳狗儿,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愿意冤杀无辜,所以在来的时候,我专门了解了一些事情。”
岳狗儿的心陡然下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其实若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够了,选择跳船,其实我也理解,毕竟打工人嘛,一个月那点银子,没必要玩命。”
陆晏一边恭敬的将香炉便散落的香灰扫去,一边说着:“但是,若是踩着恩主的肩膀向上爬,而且还出卖兄弟的消息,把兄弟和恩主的消息换成你肚子里的鲈鱼,我却是不太认同的。”
岳狗儿沉默,没有回答,整个人寂然在浓墨如水的黑暗中。
陆晏没有管岳狗儿,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人还是有点底线的好,那怕退去了,也不应该背主求荣,你说呢?”
听到背主求荣四个字的时候,岳狗儿脸色顿时一变,有扭曲,有狰狞。
黑暗中,三支香就这么静静地燃着,那淡淡的香气,却彻底盖过了那鲈鱼饭菜的香味和空中残余栖霞寺的香的香味。
岳狗儿突然诡异一笑,嘶声说道:“你个局外人懂什么?老子当年也是刀枪里滚出来的。朱仙镇,老子身上有十八处贯穿伤,左手就剩个筋骨连着,人差点没下来。就这样,老子还是咬着牙,砍得刀都卷刃了,冲阵夺旗,老子一直是好样的,从来就没给武侯丢份过。
但是,人总要有个奔头不是?我有什么办法,从受人敬仰的大军人,一下子变成人人喊打的地下老鼠,东躲西藏,暗无天日,就因为庙堂那片云,呸,什么云,乌云,吃人的玩意儿。”
岳狗儿仿佛魔怔,脸上一下子自豪,一下子狰狞,不同表情在他的脸上交错,他仿佛在和陆晏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辩解,又仿佛是在对着记忆中那袭白袍身影说话。
陆晏拨开画帘,一个白袍将军出现在了画上,黑色的披风,一身明光甲,手握着长枪,双眼中带着肃穆与坚毅,就这么看着岳狗儿,看着屋内的低调却华美装饰。
陆晏扭过头,冷漠道:“但是,你却出卖了自己的好兄弟,让自己的好兄弟被缉事司闹市伏杀,失去一臂。把恩主的孩子交给了缉事司,换成了你的鲈鱼,换成了你的荣华富贵。”
岳狗儿沉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说自己的苦,说被缉事司追杀得累,亦或是在下水道三天三夜不敢合眼,现在哪怕一想起都能够嗅到那股陈臭味?还是被出卖的兄弟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越过无边的黑暗望着那三炷燃着的香身后的身影,他满肚子的辩解之语,不知为何,始终说不出口,一如面对曾经的袍泽被出卖后嘶哑的喉咙里的质问,他无法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
他愿意忠诚吗?他敢以命回答,自然是愿意。
但是他还愿意忠诚吗?他手中的刀已经做出了回答。
嗡!
刀鸣震颤,将雨雾激散。
陆晏不知何时转过身,长刀重新指着岳狗儿:“今夜,你卖主求荣的荣华富贵,还有你,都将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