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钦暕在等。不知为什么,突然很舍不得兰川。或许这便是切切故乡情,总想再看一眼,却怎么都看不够。
天还未明,他就自己跑到日峰山顶看日出了。日出的方向,也是阿木力拓的方向,那里有豺狼。父亲曾带自己去那里打猎,就他们两个人。当时遇到豺狼还可以当场将其杀死,拖回王府。现在遇到,就只能逃跑了。梁钦暕不禁冷笑一声。
“世子!世子!!”远远的,梁钦暕听见有人喊自己,他转头一看,两个小人儿正沿着官道朝山脚跑来。他坐在岩石上,嘴角含笑,就这么等着。
“世子殿下!真的是您!”两人咋咋呼呼爬上山顶,到了跟前,梁钦暕才认出是王堇和卢仲。他们俩是永平王曾经的麾下大将的儿子,都与梁钦暕相熟,还都大他两三岁。
“你们来干嘛?”梁钦暕转身面向西边,背对二人。
“听说世子要离开,我们想跟着您,做侍卫,时刻保护您。”王堇和卢仲向梁钦暕深深作揖道。
“你们自己的主意?”梁钦暕看着天边的熹微的晨光,眯了眯眼。
“您知道的,我们两家的家父都是与王爷一同出生入死的。现下,我们也想为世子效力。”王堇说完,卢仲又补充道,“我们一腔热血,不为名利,只求能为世子殿下减轻一点负担。”
“既然一腔热血,就去参军,不必将命浪费在我身上。说不定还能传承二位将军的衣钵,征战沙场,骁勇一方。”
卢仲言语恳切:“护卫世子。也是家父的意思。殿下说的,家父都想到了,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们二人前来。”
太阳已然升起了,金色的光芒绽放,刺痛了梁钦暕的眼。他又面向二人,眼中情绪复杂,“要跟,便跟着吧。”
二人喜不自禁,激动的憋红了脸。又都单膝跪地,右手握成拳放在左心口,向梁钦暕俯首,“王堇,卢仲,誓死守护世子殿下!”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梁钦暕将二人扶起,带头下了山,“回去好好练武啊。”
“是!”
正午,灿都皇城,璜鸮殿内
皇帝坐在案前,笔墨纸砚皆已备好,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举着毛笔却迟迟不动。梁侍言坐在一丈开外,低着头,时不时瞟一眼陛下。
“...你说说,朕写个什么好呢?”
“这得看陛下写来作什么。”
“朕还没想好……不如,你来提一幅?”皇帝逆着刺眼的阳光,让人看不清神色。
梁侍言起身作揖,“臣心中有四字。”
皇帝招招手,“嗯,来写。”
梁侍言走到桌案前躬身提笔沾墨,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四个大字。将纸倒转放在皇帝面前,打眼一看,正是“清风霁月”。
皇帝“哼”了一声,只道:“不好,自己拿回去烧了。”
梁侍言把纸收了,不徐不疾的请罪:“微臣不才,驳了陛下的兴。”
“永平王世子还未动身,派出的人却是快到了吧?”
“回陛下。按脚程算,还有五日到兰川,快一些,还有三日。”
“你心里,可舍得?”
“犬子是北渝的子民,为陛下效力,理所应当,舍得与否,并不重要。”
“呵,听听,这话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微臣不敢。”
“在朕面前就用不着装了,这忍辱负重的劲儿,得用在好地方。日后当了爹,有的是孙子让你装。”
待梁侍言退出璜鸮殿,快走到南门时,正面碰上了杨砚。前者正想装作没看见绕过去,后者却主动上前搭话。
“尚书大人好啊。”
“杨丞相好。”梁侍言回了个礼就要走。
杨砚也不与之虚与委蛇,拦住他的去路,“你当真想让永平王世子来灿都?”
“这是陛下的旨意。”梁侍言瞥杨砚一眼,语气冷冷的。
“那你不能劝劝?”
“...少和太子太傅混,婆婆妈妈的样儿你学了个十成十。梁侍言忍不住吐槽。
“少扯这些虚的!陛下召你说了些什么?”
“陛下赐了你样东西。”梁侍言说着就把袖子里揣着的纸塞给了杨砚,“回家看。”
杨砚拿着纸发愣的空档,人已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