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程风心累得够呛,毕竟自己年龄太小,从早忙到晚,小身体实在是受不了,早就困得不行。
这不,才离开伢行没多远,包裹在程二虎怀里的程风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睡在床上,外面也早已天黑,屋里掌着灯,有几人正围炉火小声的说着话。
程风刚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围着炉火聊天的几人听见动静就全都看了过来。
见程风睡醒,程二虎起身把小人儿用小棉被包裹好抱起来到火炉旁坐下。
程大龙把温在火炉上的米粥端到方桌上。一边喂程风米粥一边跟程风说话:“风哥儿,俺们有些事想和你说说。你现在可睡醒了?”
程风边喝粥边点头:“大爷有何事请说?”
”风哥儿,俺们知道这回俺卖了不老少银子,可这银子听起来多,可乱花费也是不经用的,一看今天咱们卖了不少的银子,咱也应该省着点花不是,你看今天咱们买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这么多人,今天光给他们买旧衣裳都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不说以后如何安置,就是回家也是困难,这二百里地很难走回去的,要不咱少买点可行?”
程风知道今天买人花费了六七百两,大家肯定心疼。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百两的银子,第一次见识就是花费几百两银子买人,换谁谁不心疼。所以这事必须要同他们解释清楚,不然明天怕是要买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见我花几百两买人很是心疼,你们是不是都认为银子就应该都存起来,而不是用来买人!”
“咱们都觉得是该存起来,以后给你娶媳妇用,这样花费真是太败家了。”几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程风看了看几人殷勤的眼神,知道他们的见识有限,有些事看不透是正常的。面对一群没见识过世界的人,自己只能耐心的对他们解释解释了。
“各位长辈,小子问大家个问题,你们认为银子有何用处?”
“用处大了,有银子可以盖房子,买粮食,还可以给你娶媳妇。”几人想都没想就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行,小子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手里只有银子,没有别的,当我们没粮食的时候我们能直接吃银子吗?”程风问。
“肯定不行,吃银子会死人的。”几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们看,光有银子并不能当饭吃是吧。那当冷的时候,我们只有银子能当衣穿吗?”
“也不能。”
“就是说我们只有银子,当我们饿了,冷了的时候,我们是不能直接吃银子穿银子的是吧?”
“是,没错,可这跟存银子有啥关系?”
“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银子的作用。”大家听程风说银子的作用,都集中了精神听讲,程大龙都忘记喂程风米粥了。
“从本质上说,银子只是能保证商品交易的一种介质,银子本身只是一种稀有金属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只是我们用它来作为物品交易的凭证才有了特殊的身份,这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作为货币。”
“不懂,完全听不懂,还是再说得简单一点,说俺们能听懂的,为什么俺们不存银子而是要买那些没用的?”
“做为货币的银子本身不当吃不当穿的,存着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只能是一堆废金属,和满地的石头泥土一个样。只有把它变成我们生活必须的粮食,布匹,棉花,牛马,农具等等才是银子本身的价值所在,不然就是一块冷冰冰的金属,没什么用外。
而我们现在最缺少的不是银子,没有了银子,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挣。而我们现在真正缺少的是可以作事的,帮助我们挣银子的人,可以让我们吃饱的粮食,让我们可以穿暖的棉衣和布匹,可以帮助我们耕地的耕牛和铁质农具,能帮我们拉东西的马匹马车,能保证我们生命财产安全的刀枪弓箭。
所以我们今天买的还不够,明天我们还要接着买,直到我们找不到可以买的物品或者是银子花光再买不起。”
“儿子,咱要把银子都花光?”程二虎有些不敢确定。
“也不是要花得一点不剩,尽量保留个三四百两以备不时之需就行了。”
听说还是要留下三四百两,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没听懂为什么一定要全买了东西,但听见程风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都还是点了头。
程大龙这才想起程风的晚饭还没吃完。赶紧的又喂起了米粥。
吃饱饭后,程风又让程大龙去找车马店老板,告诉他明天开始车马店所有的空房间全包下走。让老板别在外租了。
程大龙应下后就带着几人各自回房休息。而刚睡醒的程大少哪里还睡得着,精神抖擞的拿了本刚买的书看得是津津有味。
直到鸡叫头遍才起了困意,抱着书在程二虎怀里沉沉睡去。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大地,被尿意憋醒的程风并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而守在床边的程二虎知道他不想起床,但也怕他大冬天的尿床,还是先把他抱起来把了尿后才放回被子里。
重新钻进被窝的程风已经清醒,躺在被窝里问程二虎:“不知道现在县衙开衙了没有。”
程二虎看看天色:“现在还早,应该还没开衙吧!可咱问县衙弄啥?”
“咱买人的卖身契都是白契,今天得去县衙换成红契才行。”
“也对,咱得去换成红契才妥当。咱马上去把人领回来。”程二虎起身就要出门。
“记得把徐伢人也叫过来,我们一起去衙门办红契。”程风赶紧补上一句。
“知道了,乖乖的睡好,爹爹一会就回来。”程二虎转身带好门走了。
大多小孩子的睡眠不是一般的好,刚睡醒一会的程风闭上眼睛没多长时间又睡着了。直到外面传来嘈杂声才把人吵醒。
知道是买来的那些人过来了,程风本想自己起床穿衣,可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重,没有人帮忙程风自己还真的穿不了。没办法自己起床的程风只好接着躺在被窝里等大人来帮忙。
约摸过了半小时左右,程二虎几人才推门进来。见程风还醒着,跟着进来的刘有财赶紧上前下跪磕头行礼:“小的刘有财见过少爷。”
“刘掌柜请起。”
“谢少爷”,刘有财起身低头立在了床边。
程风叫起刘有财,又对程二虎说:“爹爹我要起床。”
“小的马上去安排俩个丫头来服侍少爷起床。”刘有财见程风要起床就要出去叫人。
“不用了,刘掌柜。我爹给我穿就行。”
见程风不让,刘有财也没敢动。程二虎把儿子的衣服鞋帽都穿戴整齐。这才把程风抱在椅子上站好。
“儿子,人都带回来了,就是人有些多,好像有些住不下。”
“住不下?还有几人没安排上住处?”程风看向刘有财。
“回少爷话,主要是小孩子较多,多人住一间被子不够。也怕天冷冻坏他们。”刘有财回道。
“这样呀,老爹,我们把房间都腾出来给他们,我们换个地方住。”程风也算过人数,早就想好了。
又对刘有财道:“刘掌柜,先把安排住宿的事情交代给刘婶安排,记得告诉她安排小孩子的房间时每个房间都要安排一个大的姐姐进去好照顾那些年龄小的。安排好就到客厅去等着。”
“是,小的马上去安排。”刘有财,鞠躬行礼,退出房间安排去了。
程二虎抱着程风来到客厅,伢行徐伢人正坐这里喝茶等着程风,双方见面招呼过后,程风就请姜二狗去套马车,自己先洗漱一下。
刚洗漱完,刘有财就走进客厅:“少爷,都安排好了。”
“很好,对了刘掌柜,这地你熟悉,可知这周围可有客栈?”程风觉得还是要先把住的地方安排好。
“回少爷话,出了这店向西走三百步有家居然客栈,还算不错,咱们去衙门要打客栈门前过。”
“前面有客栈?咋天路过都没注意到。一会出门叫上你大儿子,等会路过时叫他去定四个房间,把刘老实和罗三也叫来,须要他们做事。”
“好的,小的记下了,马上去叫。”刘有财又出去叫人。
刘有财刚带着刘老实三人过来,姜二狗也牵着马车到了院子里。
程风也不费话了,小手一挥:“走,我们先上车,去衙门,徐伢人请。”
徐伢人和刘有财父子看着这奇怪的四轮马车,很是好奇。刘有财父子好奇但不敢问,徐伢人好奇但不好问。
于是刘有财主动要求当车夫赶车。徐伢人也带着好奇心跟着几人上了马车。
当马车路过居然客栈,程二虎叫过刘有财长子:“你叫啥名字?”
“回东字的话,小人原名刘大福,还请东家重新赐名。”
程二虎看了看儿子程风,程风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头都懒得伸出来:“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吧,刘大福这名字挺好的,不用重新改名了。”
刘大福弯腰谢过,程二虎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刘大福:“你去居然客栈给俺们订好四个房间,然后就在客栈里等着俺们回来,你的午饭让客栈先安排着。”
刘大福点头称是,下了马车去了居然客栈,刘大福下车后马车才直奔衙门。
车马店本来离衙门也不太远,只过了几条街,马车就在衙门口停了下来。
衙门口的几个官差看见一辆奇怪的马车停在衙门口,正好奇的要上前询问,就见徐伢人从马车上下来。
几个官差一见是徐伢人,马上换了张笑脸满脸谄媚的跑上前来打招呼:“徐爷好。”
徐伢人也拱手行礼:“几位哥哥好,俺叔可在衙内?”
“在的,徐老爷在值房当值,小的去给徐爷通传,徐爷请先在门房等等,门房有火炉。”几个官差回答一声,就见一个官差进了衙门。
徐伢人没有进门房,而是回到马车旁:”小公子请下车,门房通报去了,咱们先到门房里等传话。”
程风站起身来,马车上也只有他能站得笔直:“老爹和大爷跟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知道了,俺们几个在这里等你回来,不会乱走,风哥儿放心去办事。”石爷爷答应着给三人推开车门。
程二虎先下车抱起程风,三人跟着徐伢人一起进了门房。
几人才走进门房还没来得急坐下,进去通传的人就出来了:“徐爷,老爷叫你进去。”
”走吧,咱们一起进去拜见徐大人。”徐伢人前面带众人,跟着传话的官差就进了县衙。
走到一间值房前,带路的官差站在门前报门:“徐大人,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徐爷里面请。”官差站在门边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风路过那官差面前时,伸出小手把一块碎银塞进那官差手里,小声说了句:“谢谢官爷。”
那官差感觉到了塞进手里的东西,脸上快速的堆满了笑,腰又弯下去了些。
走进值房,程风就看见值房里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只见徐伢人上前鞠躬:“侄儿拜见四叔。”
程二虎赶紧放下程风,也来不及管程风是否站稳,就跟随程大龙一起鞠躬行礼:“下官拜见徐大人。”
程风见自家老爹丢下自己就开始行礼,耳朵里刚听自家老爹说下官,还来不及细想是个啥情况,被随手扔向地面的自己就吧叽一下爬地上了。
正要爬起来行礼,想想还是算了,反正都爬地上了,再起身也很费劲,自己穿的跟个大棉球一样,也懒得费劲巴拉的爬起来,干脆手脚一伸,来了个五体投地,嘴里恭维话直接上:“草民程知秋拜见大老爷,祝大老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长命百岁,步步高升,天天发财发大财。”
只听桌子后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几位免礼。闻达,这小娃就是买了你伢行所有人的小公子?”
几人直起身来,程二虎赶紧把程风从地上抱了起来,拍打着他身上的灰,脸上有些尴尬之色。
徐伢人又弯腰回道:“回四叔话,正是这位小公子,侄儿今天就是带他们来办红契的。”
中年官员挥手示意徐伢人站到边上,又让程风三人坐了,然后看着程风问道:“程小公子几岁了?”
程风也学徐伢人的样子一弯腰:“回大老爷话,草民今年三岁。”
“三岁就这么能干,你家为什么买这么多下人?”
“回大老爷话,草民家里要开作坊,需要很多的人手,所以才会买这么些人。”
“开作坊要的是壮劳力,可你买的老人小孩都有,这是为何?”
“回大老爷话,草民家开的作坊男女都需要,而且老人都是他们家里的,让他们骨肉分离不好,小孩子是草民买的玩伴,草民想从小培养的才会更忠于主家。”
“哦,原来是这样,你家的作坊是做什么的要这老些人?”
“回大老爷话,草民家是做日常生活用品的,需要很多人手,其实买的这些都不够,还差很多人。草民把这里的事办好后还准备再去登州府买些。”
听说还要去登州买人,中年官员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程风:“这些人还不够?你家还差多少人?”
“回大老爷话,草民家的作坊需要几百人,现在才几十人,差得多。”
“流民你要不要?”
“流民我可以招吗?”程风本来就在打那些流民的主意,一听这官老爷说流民,心里暗喜。
“本官可是本县的典史,这流民的事归本官管,小公子如果能收留这些流民,本官愿意安排安排。”
“可是……”程二虎刚想发表自己的意见,表示一下自己的反对。
“别可是可是的。“徐典史瞪了程二虎一眼,程二虎吓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公子你看啊,你去伢行买人还要花银子,可这些流民不用花银子,小公子给他们口饭吃就可以,这不比你花银子买划算多了。还不用你操心,本衙门帮你把人组织好,小公子只管来接人就行,又省银子又省力的多好。”徐典史对程风是循循善诱,生怕他嫌弃是流民不想要。
程风假装为难的想了想才对徐典史道:“也不是不行,草民只是担心带这么多人回去不安全,草民回家的路上有响马,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好交待。毕竟流民不同于下人,下人死几个算我家倒霉,可万一流民死几个怎么跟官府交代,到时我家可咋办。”
“这个是小事,只要小公子愿意接收流民,本官同县令石大人,县丞方大人商量商量派官差送你们回去。”
“大老爷都这么说了,草民再不愿意就是不识抬举。”程风一脸不情不愿的表示同意。
看见程风同意,别外两人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徐典史很开心,本老爷的官威果然还是很大,这两大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本官忽悠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流民被清除干净,本县今年的政绩就完美漂亮了,徐典史心里是哈哈大笑。马上对徐伢人说:“还站着干啥,赶快去李主薄那里把红契办了,真是的,一点眼力都没有。”
“是,是,侄儿马上就去。”徐伢人伸手接过程风递过来的卖身契,转身找李主薄去了。
“小公子现居何外?事情安排妥当也好告知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