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噼啪作响,小罐很快咕嘟冒泡,又熬过一会,张三福有些等不及,端起罐子将药清倒进碗中,就要给张凌尘喝。
“慢着三哥,这药要放凉了才行。”
张三福面露不解:“这是为何?”
“药性正浓,此时喂给他,压制寒气不假,伤了肺腑,就得不偿失了。”
张三福闻言,只好将药放在一旁,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此时,门窗外有闪电光影穿梭而过,整间屋子仿佛都亮了。
继而雷声大作,声音之大,好像天破了一般。
张三福跳出门外,看着整个都城上方的厚重乌云,心里也更加压抑起来。
紧接着,又是几道雷声,狂风更加大作,天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让人耳朵生疼。
“这什么鬼天气!”张三福看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情绪,只好骂起老天爷来。
“凉了没有啊!”
张凌尘颤抖的身体早已冰凉,九宝儿摸着好像冬月的寒冰一样,心里太过急切,大喊起来。
春生伸手去摸了摸,摇摇头道:“不行,还得再等等。”
狂风席卷而至,将军府破旧的门窗仿佛要被吹散架,甚至连这屋子都摇摇欲坠。
“长安的天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恶劣了?”张三福端着碗不断吹着,可汤药还是热气腾腾。
他不由又看向窗外,只见巨大的黑压压的云层滚滚而来,速度之快,好似被什么人推着走似的。继而又是雷电盖顶,一刹电闪,持续半刻之余,都城整个天空仿佛进入白昼。看那乌云积厚之处,足有几千丈之高,整个云层仿佛就挨着将军府的房顶。
片刻之后,有大雪倏然而至,被风裹胁着,如同冰刀,重重落在地面。
那汤药,终于凉了。
三娘扶起张凌尘,几人配合着,将这汤药灌了进去,张凌尘大口喝着,身上寒意顿时消去了很多。
几人这才舒了口气。
“胡天才八月即飞雪呢,这都城怎么也八月见雪了。”
三娘听着春生嘴里念叨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问道:“三福,你可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大雪?”
“自然记得。”
“莫不是?和传言的一样,就在今日了?”
张三福语气显然有些慌张起来,但他还是稳定心神。
“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到底。”
“是,是得坚持到底。”
张三福夫妻二人说着别人并不太懂的话,场间的雪却更大了,似雨又似刀。
张凌尘靠在毯子上,身体软了下来。
大雪飘飘然,人间迅速开始变白,仿佛进入冬季,风仍然呼啸,似是这天真破了一个窟窿一般,往人间灌着大风和大雪。除了风雪,整个都城好像都陷入了一种静寂当中,原本灯火通明的街市此时暗哑起来,街道上也不见一人。这样大的雪,好多年未有,这里的人也好多年都没有这样早睡去过了。
整个城北,唯有最高最大的清风阁还亮着灯火,楼上有二人坐在榻上在烫着火锅,看着窗外的飘雪,炭盆搁在脚下,浓茶摆在案前,牛羊肉满桌,各色时令小菜架了好几层,酒坛子已是半空,旁边瓜子小吃若干,屋内还有菀人翩翩舞动,琴声不断,歌曲动人,仆人立侍左右,举头投足皆有人伺候,好一个自在。
靠东坐着的,手里正端着一碗汤,这汤看着好喝至极,他反复噘嘴吹着,不时抿一小口,咂着舌摇着头。靠西坐着的则埋头大口吃着沾满辣酱的羊肉,嘴里不停呼呼哈哈咀嚼着,额头也有汗珠,似是过瘾极了。
又吃过一口,他伸出手,有人将温毛巾递来,他擦擦额头的汗珠,抬起头看着喝汤的那位,舌头还不停在嘴里翻腾寻找着,临了又拿手腕子擦擦鼻子,说道:“要不要,去探一探,或者干脆叫老七来,把他们都做掉,也省得你一直劳心费神。”
对面的人也不理会,直到将汤喝到过瘾,转头问了句:“这汤,叫个什么名字,真好喝。”
“哎,你也来一碗吧。”说着话,他将头看向那位去。
“不是我说认真的呢,你别拿汤说事。”
“咕噜噜。”那人又喝下一口浓汤,砸吧砸吧嘴道:“去探探也好,这雪下的邪乎,贸然去杀掉他们,做到是很容易做到,可眼下宗主已经出关,他要是真心过问起来,我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做便做了,你就说是我干的,又能怎样?”才吃过肉的那人干脆蹲在了榻上,有些急躁起来。
“胡说!我要活人,不要尸体。”
“那就抓来,有何难?”
“你别忘了,这里是都城,张三福那臭小子,就是看准了我不敢在都城贸然动手才敢来的,你以为他敢来,就没有倚仗?”靠东坐着的显然有些生气。
“哼,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你要是果断些,十几年前我就把事做成了,哪需要等到今天。”
“闭嘴,那个秘密至今没有人知道具体,你倒好,到处说。更何况,觊觎那个孩子的人那么多,哪那么容易就让我得手了,如今那张三福,连陆九年都死在他的剑下,即便是老七去,能保证不惊动都城那些老头子们?”
“好好好,依你依你,都依你。”
“还是派几个人去探一探,如果传言不假,那个孩子也没几天好活了,到时候,我自有手段。”
“好!”
稍微年轻一些的那位,将窗户打开半扇,咳嗽一声,立马有人从街中不知道什么地方跑来,跪在了阁楼下面的雪地里,任由大雪打在身上。
那人递去冷厉眼神,挥了挥手,有人立即会意,站起身抱拳作揖,随后消失在了街尾。
不多时,一行人的脚印便已被茫茫的大雪掩去,风倒是小了很多,大片雪花潸潸而下,整个都城亮堂起来,与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