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亭廊一路走去,不知道过去多久,几人终于来到所谓的乾园之中。
这园内,果然恍如世外,元气之浓厚,比之外界更甚。
一弯清水不知从何而来,沿着亭廊与内园周边款款流过,又不知去往何处,蜿蜿蜒蜒,潺潺之声让人心里瞬间轻松很多。
张七十不知何时已换了一件衣服,从瓦舍走出,来到几人身边。
“这几日,且先把这些树修剪出来吧。”
张凌尘回头看看这看不清尽头的树,这要是全部修剪完毕,恐怕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
张七十继续说道:“就你跟彭自羽两个人,九宝儿随我来,还有别的事要做。”
九宝儿道:“我?做什么?”
张七十从屋子走出时,拿着两把大剪刀,交给张凌尘,又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
“听你父亲说,你从小画得一手好画,我这里有把折扇,你要是能在这折扇上将此间之景悉数画上,我有礼物送你。”
九宝儿看着张七十手中不过一尺的折扇,再看看周围这般景色,一时有些犹豫。
“这里这么大,折扇这么小,我要是画错一点,这折扇不是废了?”
张七十笑了起来:“不妨,这样的扇子,还有几十把,等你什么时候画出,什么时候算,早一天画出,我这礼物就能早一天得到。”
“那您能说说,什么礼物吗?要是我喜欢,便画给你。”九宝儿古灵精怪道。
张七十多年来性子一直温良,自己又没儿没女,这九宝儿其实就是自己亲侄女,很耐心说道:“我能送你的,定不是俗物,保准你喜欢。”
说着,他催动元气,手中渐渐生出一把银剑,这剑剑身很细,青色宝石镶嵌在剑柄,红色剑穗系在剑镦,剑眼处是一朵雪花,剑身通体泛着银色,剑刃隐约有银色套圈纹路。这剑并不很长,只两尺有余,却还要比别的剑更窄一些,护手处为蝴蝶形状,通体好看至极。
“这剑名为寻雪,是我的先师,也就是你们的师祖去荒庭历练时,偶然所得,如今剑榜前十唯一能排的上号的短剑,不知你可喜欢?”
九宝儿如何掩饰也还是面露喜色,应该说是十分喜爱。
可她就是嘴上不饶,转过头去:“并不喜欢,我不画。”
张七十笑了笑,这妮子这脾气秉性,真是和顾文珺一个模子。
他继续说道:“这剑,原本是要送给你母亲的,你母亲觉得贵重,便说哪天给张凌尘找了媳妇,再送不迟,我原也是私心,才想着给你,你不要,只好等张凌尘找了道侣再说了。”
张凌尘明知道张七十这是激将法,谁看不出九宝儿对此剑的喜爱。
可偏偏九宝儿就吃这一套。
“那,那还真就不用麻烦了,我画给你便是,只是这剑你现在就得给我。”
张七十闻听此言,当即将剑收回。
“那不行,等你画出,才能给你。再说此剑剑鞘被我给落在寝殿了,等你画出,我一并取来给你。”
九宝儿滴溜溜转着眼睛,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接过折扇,九宝儿回身看着此间景色,心里也没有底,但总归时间很多,想也能画出来。
“你们两个,去将这些树先修剪出来,这树名为虎松,精贵的很,你们就照着我修剪的那两棵,要一模一样,有一点差错,挨两板子再说。”
张凌尘手持这剪刀,看了看张七十亲自修剪出来的那两棵,心想这老头多少有些痴了,这么多树竟要修剪的一模一样,未免有些太过乏味了,但要做到修剪得如出一辙,想也不会太难,就是废些时间罢了。
彭自羽原本以为自己被张凌尘这样带进后山,宗主大人会为难他,却不想张七十提都不提这茬,还哪里敢有拒绝的意思,当即来到张七十修剪出的那两棵树跟前,仔细看着细节,又回到未修剪的树前,快速动起手来。
张凌尘也不敢怠慢,照做起来。
张七十这才带着九宝儿回到瓦舍,瓦舍内备好了笔墨,只等九宝儿画出来了。
于是,在这乾园之中,两个少年卖力修剪着虎松,一个姑娘抬着桌椅,手握牛耳小毫,极其小心的画着,不时抬头看向周边。
九宝儿到底耐心有缺,半下午过去,竟画废了两把折扇。
张凌尘一边修剪着虎松,一边宽慰着九宝儿,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几人怎么也看不见了,才休息。
乾园的斋房只吃素,所用的食材都是这里种出来的,简单归简单,可要说世上什么地方连吃食野菜都带有浓厚元气,恐怕只有这乾园了。
几人快快吃饱,回到禅房睡觉,原本以为很简单的活,却没想到能让人这般乏力,三人甚至都没有怎么说话,各回各的房间。
乾园的夜,比之哪里都更枯燥。
外界即便再过清净,总还能有些鸟叫蝉鸣风吹草动的,可这里,是真的安静。
张凌尘躺在床上,甚至连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
这里又极为凉快,前几日在神山主峰,虽已完全入了秋,又处在那么高的地方,可夜间还是有些燥热难耐,不像这里,这种清凉像是躺在了流经了千万里路途的一汪清泉之中,凉自不必说,闻之甘甜,荡涤心地,沁人脾肺,仿佛能刷去一切疲惫。
张凌尘很快就将整个身子都放松了,躺在这床上,如同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周边的元气正如同流水般涌入他的身体,确切说涌入他体内的小泓栩神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