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岳显然有些震惊,道:“你又还人情?人情这种东西根本没几个人在意,你怎么还那么死心眼?”
“不是……”谢子婴又自顾自地喝酒,陆岳看不下去,伸手去抢他的酒杯,同时他手一软,酒杯没来得及拿稳,陆岳也没有及时抓住,那酒杯就当空落地,壮了烈。
空灵的碎响唤回了谢子婴的思绪,好容易撑着桌子站起来,却又是一歪,要往桌子上倒去,陆岳连忙扶住他,“子婴,你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若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
等到陆岳扶稳了,谢子婴又推开他,稳住身形朝门外走去,口中嘟哝着两个字,“随便。”
怎么办,能怎么办?那么累,他每次助人必帮倒忙,还能插手什么?
谢子婴忽然想起了从前谢文诚告诫过他的话:
人总要亲身吃过苦头才会长记性,否则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照样左耳进右耳出,日累耳朵生茧,谁愿意听那些倒背如流的人生大道?等到栽跟头那天糊了一脸血泥,才怀一丝敬畏,继续自以为是地哭着说:原来长辈们说的在理。
谢子婴意识模模糊糊,临走之前,不假思索又扔下几句,“人情这东西你不在意,总有人会在意,不是所有人心里面想的都跟你一样,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但本来也没想做君子,你知道的,我从不欠别人什么。”
陆岳正想开口反驳,谢子婴有些醉了,又打断道:“我这些朋友里,只有你懂得理解人,在你这里没有欠人情一说,所以我乐意为你两肋插刀,可是你也要明白,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道:“我要去幽州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要好好的,也谢谢你,若他日我得势,定不会相忘。”
陆岳这回没话说了,还愣在了原地,谢子婴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谢子婴在冷涩的寒风中行尸走肉般游荡着,四周早已没了行人,不知不觉间就晃到了城外,他忽然间一顿步,抬起头来。
城外不远处,谢流玉候在一辆马车旁边,此刻正冲他招手,怕他听不到,便大喊了一声,“子婴?”
谢子婴步履晃晃悠悠地来到他面前,心一横,却是无奈道:“对不起流玉,子规失踪了,我得回去找他,否则放心不下。我不是伟人,也不是想装伟人,更不是什么救世主,这天地没了我还是一个样,可你应该懂的,这是我欠他的,就让我再还他这一个人情行吗?”
他开始虽想着不能再插手了,但人情二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忍不住选择了还人情。
谢流玉一怔,虽清楚谢子婴是不会听进去的,却依旧道:“那你有想过他去哪儿了,你要怎样找他,或者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撑得住吗?”
谢子婴轻轻摇头,什么话也不说,意思却很明显了。
谢流玉一想,点头道:“好,我向来尊重你的选择。”
谢子婴欣慰一笑,低声道了声“再见”,便转身想走。
却在他迈步的一瞬间,谢流玉忽然上前一手刀打在他肩颈,待他晕过去后,又稳稳地接住他,无奈道:“对不起啊子婴,我也得破例一回……说来今早遇到太子殿下了。”
与此同时,娼馆外。
醉得一塌糊涂的青年被几个汉子毫不留情扔了出来,他在地面滚了几遭,却没什么反应,仍旧醉醺醺地咕哝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有个汉子往他身上踢了一脚,又唾了一口,骂道:“都说巧儿卖艺不卖身,还死皮赖脸地想占她便宜,呸,太尉义子怎么了,坏了规矩照样给老子滚蛋,什么玩意儿!”
说罢又将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向了他。
陶晋被冷水一刺激,浑身打了个寒战,但人还是懵的,仰躺着呆了呆,等到反应过来时,入眼已经是满满的人脸。
他似回神了,一骨碌爬坐起来,围在周遭的众人也随之退开了些。
跟出来的青衣少女怯生生地往外看了一眼,瞥见陶晋的惨样,多少有点心悸,但下一刻,她便跟陶晋对了视线,后者也是一愣。
骂人的汉子还以为陶晋起了歹心,又想一脚踹去,陶晋却忽然瞪向他,冷着口气道:“你再敢碰我试试,明日我定要你一家老小的狗命!”
话语中带着某种威慑力,汉子到底被吓着了,终究不敢下那一脚,碍于面子,只得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才退开。
陶晋不慌不忙地爬起来,然后抱着受伤的左臂,抬眼看向那少女,见少女惊吓地往汉子们背后躲,他便冷笑一声,嘲讽道:“凭你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少女小脸白一阵红一阵的,陶晋却不再看她,径直转身离开了,同时周围人纷纷给他让了路。
但陶晋没走出几步,又被十来个汉子堵了去路,他稍微有些畏惧,但还是装出一派从容,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走上前的谢文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