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群中，一个老者缓缓起身，单手拱手，他的另一只手臂膀处空荡荡的。

独臂老人：“王上，只有我们吃饱了，才能为他人分担，引领人类的未来啊，身为‘穆枢机之一’，我认为这才是【忠诚】的路途。”

帝王捏了捏拳头，没法也不能对他发作，于是老人便接着说：“王上，杀死圣女的凶手已送押，请您在用餐前判决吧。”

独臂老人灰褐色的独臂指向跪在殿中的勇者，“那就是杀死圣女的勇者，当代七万勇者之一——获罪勇者，羽诺。”

“圣女承载着人们最后的希望，只有她前往【飞翼族】，可以借异族之手，使人们摆脱【灾厄】，但是羽诺与魔族勾结，趁圣女归来无防备的时刻，刺杀了圣女……你可认罪？”

羽诺只觉得双耳中疼的厉害，但是好像有一股无名的力量迫使他抬头正视老人的审问，是胆怯？还是其他的？

但是他怎么可能认罪，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他只记得，作为接引勇者保护圣女的他，在到现场前，圣女就已经被杀死了，是兽人做的，而之后，宫廷的使者销毁了证据，所以，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诬告。

“不是……不……是的，是我，我认罪。”他要为自己证明清白，但是，却说了违心话。

那道绿色的枝叶正在耳道中冒出头，但是芽头枯死，没有发芽的迹象。

“你还有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帝王道。

羽诺张口，喉咙滚动着问道：“请问，一颗幼苗，到底要怎么发芽呢？”

帝王呼出一口气，不由得正视这个勇者，良久道：“圣女带领着人类的心意，和飞翼族联盟，之后飞翼族会重新让种子发芽。”

“一颗幼苗，到底要怎么发芽呢？”

帝王一愣，注视着羽诺的眼睛，那眼里都是惧怕，但是却不再动摇。

“没有收获的播种便没有意义，就像是圣女不会复生一样。”

得到了答复，羽诺不再出声了。他知道，他不为自己辩解是对的，因为这是场阴谋，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死的。那他在牢狱中，没有将圣女的真正死因传播出去也是对的，圣女已经死了，再无复生的可能。

问答完毕，就是审判的时刻了。

老人单手一挥，随着魔法聚合的天平倾斜，从某个门中忽然钻出一个诡异的女子，该女子面容姣好，肤色如冷月，但却生有八只手，她八只手脚并用着，如同蜘蛛般爬行着。

羽诺张眼望去，却迎上了老人灰色的眼。

“你那眼神很狰狞啊，不服气吗。”那独臂老人轻蔑的龇着龅牙，桌案上的狮子猫发出呼噜声。老人接着说说，“朝菌不知晦朔，鹧鸪不知春秋，这只猫也同样的愚蠢、盲从，它虽生性高傲，但却因为我给予的食物和住所而臣服于我。这小家伙目光短浅，只看得到这些，就像朝菌和鹧鸪永远也看不到鲲鹏。那么，你是猫，还是人呢？”

那只猫被随意的抛下，摔成了肉沫。

致辞已下，裁决已定。

“夙愿，行刑。”

夙愿张着蜘蛛般的足，略过人偶般的守卫迅速接近羽诺，夙愿每走一步，那些守卫就移动半分，这是行刑官做了无数遍的事。

羽诺注意到的时候，夙愿已来到身前，明明没有任何动作，羽诺却感知到，行刑已经完成了。

只见不可见的方向发射出四道蛛丝，蛛丝像像树荫下透过的光路一样射向羽诺的面门。

光芒中，有让人内心永远臣服的力量。

“种子是为什么破土而出的呢？”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羽诺耳边好像有声音在问，说话的好像是羽诺的祖父。

思绪飘到很久之前，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羽诺不知因什么而哭泣，祖父安慰后，对羽诺告诫说：

“……你看，这些幼苗是不是都想长大啊？虽然想法一样，他们也总有会枯萎的，那么是什么决定着能不能长大呢？除了想法还有……”

是的，每一颗幼苗，都有生长愿望，但是愿望是不能左右成果的，除了让它不停的吸收养分，那只剩下【命运】吧。

午后的阳光褪去，土壤和农舍也褪去，一条有四个有驿站的道路呈现在眼前，祖父分明在说，走上去吧，这是你的路。

温暖不再，慈爱依旧。

羽诺想起来，那时候自己是因为一株养了很久没有活的幼苗而哭的，那颗幼苗也是这样被判了死刑的。在祖父的开导后，羽诺只是伸手摸了摸绿叶，那幼苗立刻生机焕发，如同神明的恩赐。

羽诺睁眼，四道光路清晰的在眼中浮现。

他知道，这些是【能看到的】、【想要的】、【现实的】和【所想的】，一个名词毫无预兆的从心中响起：【命途】，这四条路就是所谓的命途。

而掌控着命途的羽诺，似乎感觉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

似乎，已经可以【使幼苗生长】了。

只要让【能看到的】更清晰、让【想要的】更有吸引力、让【现实的】更容易做到、让【得到的】更让人满意，这个行为就会被一直执行。

随手的一拨，光路中有那么一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偏转最终落在地上，最终其余的光线也烟消云散。

这夙愿的攻击，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但是面对如此突然的变故，夙愿根本没有任何的察觉，因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殿中央的一个身影身上，那是方才突围进入大殿的不速之客。

大殿的光源暗淡了一瞬，只见大殿的中央，于守卫们的中心，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衣着半黑半白男子，黑色与白色往外流淌，像是融化的焦糖。

“看来【忠诚】的狗腿子，并不喜爱小猫啊。”不速之客冷漠的说道。

这个装饰，这个脸，羽诺忽然从记忆中提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脸来，这家伙在圣女死亡后出现过，这家伙和圣女的死有关。

不速之客正缓缓的登上阶梯，发出咔咔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的刺耳，此时所有人都充满了疑惑，只有那独臂老人开始颤抖。

不速之客也将矛头指向了老人。

“【这狮子猫就是为了食物和住所才跟着你的，这就是它们的生存之道，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而你，老登，告诉我，你在嘚瑟什么？】。”那男子缓缓的说，他看起来游刃有余，面对沃尔森最为强大古老的列位却全然不惧。

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是无数只眼睛，掩盖着让他的眯着的眼睛都几乎不可见。

“快拿下刺客！”老人大手一挥。

夙愿应声而动，只是走了几步，却低头退在一旁，不再走出哪怕一步。。

只是面对此景，男子毫不意外，轻笑一声摇头道：“你还是不懂吗？【忠诚】会对什么力量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