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遗山慢悠悠逛着马舍,身边的方宝欢则战战兢兢,在教授面前“做答辩”一般。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奥敦图娅所在的马房。
奥敦图娅比月光先一步抵达海市,前段时间方宝欢安排它做了系统全面的检查,也打过疫苗,全程顺利,没出任何问题。
虽然这里草料充足,条件也还不错,可奥敦图娅就是没什么精神,百无聊赖地用鼻子喷气。
方宝欢知道这匹马可是原先生亲自去草原选的,见它状态不佳,清了清嗓子,准备解释一二。
“奥敦图娅有点水土不服……!”
方宝欢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原遗山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方糖。
方宝欢默默退到后头,识趣地不去打扰原先生和马培养感情。
原遗山隔着木栅栏把手伸进去,摊开手,掌心的方糖果然引起了奥敦图娅的注意。
奥敦图娅忽闪着大眼睛盯了一会儿他的手,才不情不愿凑过去,用嘴巴拱了拱他带着手套的掌心,而后伸出舌头把那块糖卷走了。
趁它吃糖的功夫,原遗山用手摸了摸奥敦图娅的脸。
或许是因为吃人嘴短,奥敦图娅没躲,只略显不耐地哼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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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一进马房,便四下打量。
两侧马房林列,幽深而笔直的过道里,原遗山西装笔挺,原本不染尘坱的皮鞋踩在泥土地上,上头还落了几根草,白色手套包裹下的手穿过栅栏,抚摸马儿的侧脸。
侧脸一如既往沉冷无波,低垂的眼睫却分明透出温柔。
她晃了一秒神,脚步快起来,慢慢变成小跑,身后的薇薇安跟了两步,着急道:“慢点!”
几乎在她出现在奥敦图娅视野里的那一霎,马儿就发出欢悦的嘶鸣,在狭窄的马棚里竭力跃起,似乎想要冲破前方碍事的木门。
月光终于来到栅栏前,视线描摹着奥敦图娅的轮廓,最后凝视它的眼,鼻头酸涩。
“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它?”
她祈求般望向原遗山。
原遗山抬手示意,马工走过来。
门打开的瞬间,女孩就扑进去,克制着力道地抱住了奥敦图娅的脖子。
分离了月余,终于和主人重逢的马儿逐渐安静,鼻子呼出一声又一声粗气,平复着之前的雀跃与激动。
“对不起,奥敦图娅。”她小声地贴着它,用母语说,“对不起呀,我不该骗你进运马车,也不该和你分开这么久。你原谅我吧?”
刻下,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平白生出无形的屏障,不容外人插足。
一人一马,说着只有她们能够明白的语言,仿佛周遭万事万物,皆与他们无干。
原遗山站在马房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他想,或许世上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纯粹的感情。
连他也不能。
这可能也是他决定将月光带回来的原因之一。
方宝欢其实算是半个蒙人出身,但因为从小就跟着父母移居到了南方,蒙语几乎说不出几个词来,听也只能捕捉到只字片语。
许是族源相同,他对月光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方宝欢忍不住凑到薇薇安旁边:“……这位是什么来头?”
薇薇安在旁给了他一肘,试图让他闭嘴,方宝欢却没眼色地继续问:“她也是蒙人?是新来山光道的骑师?练马师?”
这一连串问题终于成功让原遗山仄转过头,视线淡淡扫过方宝欢。
“她是新来的骑师,汉名叫月光。”
“骑师?”
原遗山毫无迟疑地颔首,顿了顿,又道:“或许会是山光道最好的骑师。”
语气里的确定,令方宝欢为之一怔。
结束了和奥敦图娅的私语,月光依依不舍离开马房。
原遗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临近正午。
无视周凯文的满脸焦急和无声催促,他对月光道:“时间还早,带你在山光道走一走。”
周凯文心里数着一堆延迟待开会议和待签文件,油上煎,火上炙似的,来回打转。
月光浑然不知,只乖乖应了声“好”。
两人并肩走出马房,薇薇安和周凯文在身后,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只怕一不留神碍了老板的眼。
山光道虽建了马场和马房,在海市的位置却算不上特别偏远。
这里或许可以称之为“市郊里的市中心”。
近处通地铁,再往靠近市里开一段,就是一处大学城,周围又邻着不少商圈,称得上繁华。
买了这么一块地皮,却在上头建马场,准备搞赛马俱乐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原遗山不单甘之如饴,还对这里的发展前景颇是成竹在胸。
秋风吹拂过山间林木,簇簇声响不停。
原遗山沿着坡道向下,和身侧的女孩说起以后。
彼时Felton速度赛马俱乐部还未建立,一切百废待兴,山光道也只是一些地位尊崇的私人马主的养马地。
在他构想的以后,山光道将成为一整个速度赛马产业链的中心。
月光听不懂,偏头看着身侧的青年,只是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样子非常迷人。
“那我也会带着奥敦在这里比赛吗?”
原遗山偏头凝望她片刻,微微一笑:“会。”
停了停,他接着道:“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让奥敦图娅成为这里的头马。”
月光被他深沉的眸光所笼罩,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