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旖旎、带着暗示的亲昵,一霎消散,仿佛她做了场令人面红耳赤的梦。
而他自始至终,都谦谦君子。
可分明不是的。
他把外套脱了披在她肩头,态度温和了许多,又是她从前熟知的那个可靠、可敬的原先生了。
月光懵然用手指抓着西服的领口,感受到来自原遗山身体的余温。
她知道有什么从身边溜走了,因着年少,只朦胧地有所感知,却不清楚。
“你今年只有十八岁,月光。”
他没有看她,视线平静地落在面前的一丛落叶。
“十八岁意味着很多。意味着青春,美好,未知……可它也有危险的一面。有时候它会让你站在三岔路口,面对的每一条路都有可能是歧途,是不归路。”
月光困惑地偏头看他,并没有理解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原遗山仰头,头顶一树白玉兰在灯光下摇曳生姿,他自顾自说下去。
“决定带你走那天,你父亲问过我,想要带走你,是私情,还是私心。”
听到这里,月光微微愣住了。
“我告诉他,我七岁看跑马,九岁上马,二十岁已经考下策骑资格。当我看到你骑在马上奔向终点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象到你在速度赛马的竞技场上,引得全场欢呼的样子。”
原遗山仄转过头,迎上她盈盈双眼。
“而你父亲信任了我,我才能带走你。”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站在崖边摇摇欲坠,很容易把他能抓到的一根绳索,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即使事实上并非如此。”
原遗山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如果不想产生这种错觉,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靠近崖边。”
月光费了些力气去咀嚼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让我,不要靠近你吗?”
原遗山笑了一笑。
那笑容很温和,仿佛在喀喇沁,万顷星河之下,他与她的初见。
他没有回答,只伸手,长辈一般,摸了摸她的头。
心念电转间,月光终于琢磨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赌气挥开他的手。
“你是害怕我会爱上你吗?”她仰面,用那双漂亮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原先生,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他面色如水,闻言也未起波澜,只淡淡一笑。
“嗯,知道了。”好像很乐意宽容她刻下的小脾气。
月光忽然站起身,仰着头,和他足尖相抵,面对着面。
“原先生。”
“嗯?”
“我发誓不会爱你的。”
“……”原遗山一时静默。
“所以我们和好吧。你以后还像从前那样常来看我,好不好?”
彼时她并不明白,在原遗山看来,这个提议有多荒唐,又有多幼稚。
她自以为做出了最大的退让,以为关系的疏远,都是因为他生出误会,因为她表现得看起来像是“爱他”。
却不明白,也正是这句话,暴露了无法掩藏的少女心事。
她宁愿放弃爱的资格,只想要时时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