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方先出牌，有自己的节奏怎么办？”谢远在一旁发问道。

“对方有节奏，我们也有节奏，到时候就得看谁能带着谁走……”魏梁列下几条，指着道，“咱们捋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到时候轻重缓急随机应变，只要大头拿下了，剩下的慢慢磨就好了。”

“记住，谈判的关键，在于两方的诉求不同，一旦诉求相同两边都想要，就会陷入僵局。目前看来，他们对于铜矿和拐进山里的人，没那么多兴趣。刚好可以拿他们的诉求来换，只要找到他们最核心的诉求，谈判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当初陈蒲承诺过让他们在永州地界自由出入……如果他们要这个，我们恐怕很难给……”萧稷提醒道。

“阎罗殿预估有多少人？”魏梁问道。

“听江负雪说，大概有一万人……”魏瑶说道。

“那他们这阎罗殿的人，脑子也不怎么清楚……”魏梁笑着摇摇头。

“魏大人，此话何意？”谢远问道。

“永州府人口多少？”魏梁问道。

“五百万人左右。”谢远道。

“那整个永州，人口又是多少？”魏梁继续问道。

“去年年底税赋统计，人丁两千三百万上下。”谢远继续道。

“那就是了……”魏梁双手摊开，“陈蒲这是给他们画饼……阎罗殿的这些人武功虽高，但如果不是打算灭了永州自立为王，他们必然要在其中生活……你说一万人，融进两千万人里，是什么样子？”

“哦……”众人恍然大悟，魏梁继续道，“阎罗殿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他们如果不想失去这些，就必然不会到处乱窜。最合适的，是在岷山附近划出一块地给他们生活，我想那些人，不会想不明白。”

“魏大人高见，安之佩服万分……”谢远拱手道。

“小姐……”紫苏走过来，“外面有个叫白雪笙的姑娘，想见你。”

魏瑶听到名字，一愣，看一眼萧稷，“她那日救了我，我还没跟她道谢，带她去花园吧，我随后到。”

“甭理她，这小妮子的事多着呢，从小就不消停……”魏梁在纸上又添了几笔，“现在，我们得想想每个部分要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愿意开口。不过，这谈判最难的，还是一开始的破冰。要是剑拔弩张了，后面就不好谈了。”

“知己知彼，我带了些阎罗殿的野史过来，不知道有没有用……”谢远道。

“好主意……”魏梁道。

“魏小姐。”白雪笙站在花园中，微微行礼。

“白小姐不需如此，坐吧……”魏瑶将点心推过去，“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还没写过当日相救的恩情。”

“魏小姐的身手不差，即便没有我，她也伤不到你……”白雪笙看着魏瑶的脸颊，不过五日，已经看不出当日的任何痕迹。若是换了寻常人家，怕是不留疤都是难的。

她收回视线，“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魏瑶看着她白皙纤瘦的脸，白雪笙是那种垂着眼，就有些楚楚可怜的面向，她的身形也比一般女孩偏瘦一些，走起来便有些弱柳扶风。然而与此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很亮很坚定，但大部分时候都敛在眼下，显得整个人更加温和。

“你若是说治疗的事，我怕是无法答应……”魏瑶直白道。

“我……”白雪笙有些欲言又止，魏瑶拍拍她的手，“但说无妨。”

“我自己试过了……当日的种种，虽则想起来很痛，但最近两日，我已经能够独自一人出门了。见到以往熟悉的人，还能上前打个招呼……”白雪笙手指交握，轻声道。

“你自己，治疗自己？”魏瑶惊讶道。这件事有多难她十分清楚，人怕身体的痛，更怕心里的痛。身体的痛尚且有意志可以忍，但心里的痛本就生于心智，就像自己亲手剜下化了脓的创口，那种切割腐烂软肉，却没有麻沸散止痛的滋味，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魏小姐，你的方法真的可用，我希望你能做下去，帮助更多人。”白雪笙突然跪在地上，“你起来……”魏瑶把她扶起来，“我当真做不了……”，她摇头道，“我知道问题的症结，是我虽然热衷于人的心理，却没有耐心治疗。其实这个步骤慢一些，拉长时间，或许很多人就能够慢慢化解，可我偏偏喜欢用猛药。”

“魏小姐，如果我来做，可以么？”白雪笙从怀里掏出那日的纸，不过几日功夫，已经被揉皱了，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心得。魏瑶看着她，有些欣慰，却也有些担心，“我的经历你见过，不是因为我出身好，过得让人羡慕，他们才会这样的。当人把自己最丑陋的部分撕开，即便面前是丑八怪和乞丐，在他们眼里也是光明，而他们自己会觉得非常不堪。你会不断地处于被攻击的境地，就像我那日一样，有性命之危。”

“即便这样，你还想要做么？”

“我想。”白雪笙坚定道，“我的母亲这一辈子，都想摆脱弟弟夭折的痛苦，我跟她聊了几日，说了当年的情景后，她便不再整日去看那个布娃娃。我知道这些方法有多好。如果危险，我可以慢慢来，我这一生已经不打算再嫁人生子，便慢慢做，应该也能拯救一些人……”

白雪笙再一次跪在地上，道，“魏小姐，我知道这不是全部，我求你教我更多……”

魏瑶这次没有拉住她，她仔细看着白雪笙的脸，此时的她，像极了观里的菩萨。

“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