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以为一切都是天意,打铁是,造剑是,离开江南也是,在你们修士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会,还有比那群老东西更信命的吗?信命是好事,至少死到临头也可以心安,非我之过,命也。”
“我不知道,毕竟我的一切好像都是别人决定的,从我师父到纯阳派,每一个人都对我有自己的计划,但我没有。”
“你决定过,你那个老婆不就是自己想娶的吗?”
“是吗?我都忘了,是杀了我师父那个女人吗?好像是她,她去哪了?”
“还在江南,她等着你回去。”
铁匠望着炉口的火光失神,木炭爆出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点缀在雨声中,颇为寂寥,“等我干嘛,我离开江南都多久了……”
“你还欠她三千两银子,这些年她就一直用徐夫人的名号赚钱,说是当利息。”
“这么久了,我哪还有钱还啊。”铁匠的神情好像忽然灵动起来。
玄机摆了摆手,炉中火霎时熄灭,刚刚还燥热的房间好像从未存在一样,张三在这时踏进了打铁铺,用手按了按发热的眼睛。
铁匠看了眼张三,递给他一碗水。
自从看到这个铁匠铺后,玄机就没再管张三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铁匠身上,“去年我帮你还掉了,我把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浑身颤抖,狠狠盯着我,眼泪和今天的雨一样。”
“我欠的债,怎么还能麻烦别人。”
“算是我的仁慈,徐伯益。”外面的雨愈发急了,把玄机的声音模糊成一片。
徐伯益摸了摸已经凉透的炉子,从他到了乐安县开始,这炉子的火就一直燃着,但今天灭掉了。
他哑然失笑道:“你的杀气这么重,怎么修的成。”
玄机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纸人扔到了地上,“你看错了,这不是杀气,只是对一件未完成的事的执着而已。”
纸人落地,身形舒张至七尺上下,从腰间抽出的纸刀像是柔软的绸缎,带着雨星的风从窗子吹拂后,纸刀刹那间淬炼成西域的陨铁。
“你的道术又精进了啊,果真如水鉴散人所说,你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那个。”徐伯益看着面带生气的纸人,不禁拍手赞叹。
纸人围住徐伯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一圈纸人倒映在碗里,随着张三的移动微微摇晃,如同万花筒翻转。挪到墙角的张三喝光碗里的水,瘫坐在地上。他低下头,地面四向移动,潮水般的刀剑擦着张三的额角脸颊喷薄而出,剑风吹动头发,发梢触碰到剑身的一刻便裂作两截。
“你还是修了座剑炉,放不下又何必逃走,落得如此狼狈。”
“总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徐伯益退后两步,千百把刀剑淹没了纸人,如潮的刀剑轻易撕碎了纸人,飘落的纸屑粘上从地下渗出的丝丝火光,顷刻燃尽成灰。
虽然地下的火焰几乎冒出来了,但张三感受不到任何热浪,他用手扣了扣砖缝:“你个铁匠这么有行动力吗?房子地下都被你掏空了。”
徐伯益也坐在了地上,说:“我倒是想,来了没三年,怎么挖,只是一点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