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有人来回答为什么,就是这样了。
江逢宁扯唇无声地笑了笑,接着低头看完第二页信纸。
这一页的内容写得更为仔细些。
江抑为了英回之盟也算尽力,上面写的是一些替兰符川镇川将军晏晁翻案的证据。
旧将军府内有一条地道,传说晏晁被烧死时,还在为城中百姓挖通这条唯一的出城之路。
不管是真是假,来日摆在世人面前,叛国罪名洗脱干净,才更有说服万民接纳之力。
看来江抑早就有了收复兰符川的意图。
信上几十年前陈年旧事的相关细节,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挖出来的。
江逢宁将信慢慢收好,在朦胧的灯火下不禁想:
如果有人早一些将兰符川收复那该多好,如果大寻从未放弃过兰符川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她与晏难就都不会成为极西的罪奴了。
这样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人总是越想越贪心,再继续天真些,如果亡修与大寻从未交战,那么兰符川不会有败降将军。
世间也许...就不会有贪心相了。
下一刻烛灯被吹灭,江逢宁掐断了自己所有如孩童般天马行空的幻想。
……
三日后,等到朝中新的赈灾粮与抚恤金到时,江逢宁才离开,动身前往西门与容生汇合。
而这三日里,她没有一点晏难的消息。
天亮时启程,傍晚的时候江逢宁便到了西门。
算着时间,容生差不多也要到了,江逢宁干脆坐在城门口等他。
进入一年中的最后一月,傍晚大雪下得更急,往前一步便是一个完整拓印在雪地里脚印。
江逢宁沿着这些痕迹,目光放远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随后不由轻叹,原来停下来时,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有痕迹的。
寂静的落雪声中,红石头突然道:
“...你无聊的话,我给你说故事听吧。”
江逢宁百无聊赖地抬头瞧着雪落,试图在漫天轻盈的洁白中看清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闻言轻声回道:“好啊。”
“和你说东方象牙。”红石头道。
下一刻江逢宁哑然失笑。
红石头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几分局促:“你……就真的只是当个故事听吧。”
随后它开头说了下去:“数十年前,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此人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两岁作诗,三岁写字,十岁时便令所有老师望尘莫及,不到二十五岁便成了世间一代名儒。
东方象牙的学识博通广大,更甚者传言此人天神文曲星下凡,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当时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是他的学生,其中比其年长之人不知凡几。
就连梨山之外,一国太子也一马当先,不辞远路前来拜访他,为天下人做了表率。
太子之后,便有无数的人甘愿越过险峻漫长的栈道,不辞辛苦前往兰符川,只为得之口赐一言,受益终身。
东方象牙此人待人谦和,对前来求学之人来之不拒,亲自悉心指导交流。
他曾将豪言壮志换作常言道: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天生我,我必令众生如我,使天下大学长盛不衰 !
“后来,当时的前朝动乱,数子夺位,原太子宫变惨败,而东方象牙便成了太子乱党翅羽一支。”
世人至此恍然大悟,他们奉为圣贤之人,原来并非他们所看到的那般风华绝代,两袖清风!
反而是个人面兽心的奸佞,敛财害民,实乃百代文坛中的耻辱!
至此,曾经以东方象牙为师的人人恨他入骨。
最后,天之骄子人间奇才的东方象牙,连同他的妻女一同死在了他学生的拳脚之下。
全部听完,江逢宁喃喃接过它的话:
“晏晁救下来的,是个恶鬼。”
红石头默认了她的话。
半晌,江逢宁远远瞧见远处的银白之中有人影来,犹豫片刻,她低声开口道:
“红石头,等结束之后,让晏难忘记一切吧。”
红石头沉默半晌回她:“好。”
这个将人缚住的巨大牢笼里,全是执念,生了执念,谁都是鬼,不论最终害人还是害己。
还是斩断执念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