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十伏忘目光终于实质性地落在身前勾塔身上。
他想,勾塔现在应该还不知晓夺阳符与魂体。
巫术一道再无二人的青衫一死,除了他外,想必世上已经无人知晓这个秘密了。
两三秒思绪间波澜不惊,他抬眉轻声道:“原来你们是为了他?”
勾塔闻而不答,只关心十伏忘的答案:“记得吗?”
油灯在沉寂冷寒的石屋中炸开,接着十伏忘眼睛笑起来,摇头答道:“不记得。”
勾塔森寒的目光在十伏忘虽笑但冷的脸上微凝。
片刻他直身来,挥挥手,身边的人立即走过来蹲下,手中锋利的刀直接斩下十伏忘的一根手指。
剧痛之下,十伏忘当即痛哼一声,苍白的唇咬出血来,额上青筋暴起,背靠墙痛苦的喘息下,淡如池水的眸中瞬间爬满血红的丝。
面前勾塔居高临下,看着他如同看刀下可任意斩杀的牲畜:
“冥顽不灵,曾经你算计过晏云台两次,现在不会要告诉我,你们情谊干净非比,容不得背叛吧?”
说完,勾塔声音寒气森森地落下:“若偏要与我做对,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冷汗如珠从十伏忘头上滚下来,发颤的唇微张喘息,他仰头看向勾塔,似乎要说什么。
一双冷漠的眸根本不见丝毫的畏惧。
眼中平静到极致之时就变成了坚决,坚决得像个一心求死之人。
接下来当他的话说出口时,石屋里所有的人无一不这么认为。
十伏忘颤着声音道:“...真好笑,我、伤他、算计他,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
勾塔瞧了眼前嘴硬的人半晌,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调查有误了。
此时他耐心全失,已经无意再与其扯皮,当即对屋里的下属冷声道:
“拔去他的指甲,扔到雪中,别让他轻易死了。三日满后,留口气扔去喂狼。”
“是!”
梦僵跟着出来,走在勾塔身后,他问道:“...就这样放弃了么?”
勾塔此刻虽然心情不舒,但从一开始他就并未将能轻松对付晏云台的希望寄托于此,所以心中并无太大落差。
他沉下眸道:“本王想要的只是符纸罢了,来日方长,不必急于此时。”
他勾塔就是这样的人,极善忍耐,可以为一件一定要做成的事步步筹谋。
想要建立一个自己想象中亡修国,他可以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
想要得到那威力非比寻常的符纸,他可以从大寻东皇寺之后至今日,寻找机会将人带到面前来。
如今得不到,来日定在他手。
勾塔无比信奉这一点,他推开门,走进了明光熠熠的大殿中。
昏暗的石屋里,十伏忘双手被一根一根拔去了指甲。
被人按住的他,除了汗湿的鬓发与痛苦到狰狞的面色,下唇咬到烂,都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他与身下的枯黄的茅草被泡在了腥味冰冷的血水中。
十伏忘其实不过是在破罐子破摔,他只是单纯的,单纯的不想见到他人…在他面前如愿以偿的嘴脸…罢了。
...但是...好痛啊……
紧接着他被人扔到了外面。
星星点点的雪花徐徐落下来,落到脸上,落到伤口上,十伏忘一动不动趴在湿冷的雪地中,闭着眼睛。
心里的另一个他在耳边继续不停地喊:好痛!好痛!……
吵得他脑袋嗡鸣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仿若死去的人终于开口,去附和心底的那道声音:好痛……好疼……
嘴唇摩擦,寂静的夜里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若是换作从前,他肯定要大喊,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还不死呢!为什么死不掉?
从前死了也要重来,死了也无法回去,所以他可以恃宠而骄,毫无顾忌地、幼稚发疯地喊天骂地!
但是现在一切快结束了,他若是死了,还能回去么?
他在抱月台被江逢宁说服了,现在要自己说服自己,要死、还是要活着。
他不敢喊死了,喊喊疼就罢了。
他怕耳聪目明的上天,此时大发慈悲地听去了自己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