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母亲带着简单的行李，将高磊用被单裹住，吊在胸前，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出村的小路，坑坑洼洼，母亲深一脚，浅一脚，高磊明显感到母亲的衣裳汗湿了。

走了一整天，到城里时，月亮都已经老高了。

母亲要去投奔同村嫁到城里来的嫂子，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凭着聊天时获得的那点儿信息，一点点问。

深夜时，敲开了嫂子家门。

虽然，人家看在同村的份上，留他们母子住下，可脸上的嫌弃，连高磊都能看出来。

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讨人嫌呢？

天亮时，母亲早早的出门，用身上带的不多的钱，给嫂子一家买了早餐，自己也随便吃了两口，便出门去找工作。

江城是省城，曾经也辉煌过，还留下了许多租界时期的建筑。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小汽车的身影，随处都可以听到“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

母亲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背着高磊，与周围摩登的环境，格格不入。

“请问，这间幼儿园在招厨师是吧？”

幼儿园的门卫打量着母亲，紧皱着眉头，却没有为难她：

“园长在里头，你去问问吧，你这个样子，够呛。”

母亲道过谢，找到园长，说完来由，人家也是一脸的为难。

“我们需要的是能干活儿的，你这个样子……”

在幼儿园工作，这比上辈子母亲在饭店当服务员要强得多。

高磊用力的挪了挪身子，伸出嫩藕一般的双手，朝着园长咯咯一笑：“抱！抱抱！”

奶声奶气的，虽然吐词不算清楚，但有那个意思了。

“哟！这么小的孩子，会说话呀？”

园长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应该家里也有孩子。她看着高磊一脸的惊喜，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唉哟，这几个月啊？还没百天吧？”

母亲也很惊讶，这是孩子第一次发声，以往连哭都很少。

“他还没满月呢，就是会吃。”

母亲陪着笑脸，为自己争取道：

“您试试我吧，厨房的活儿我都能干。带着孩子，也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您放心！”

园长回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高磊：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这一笑啊，把人的心都笑化了。我女儿小时候，也这么可爱。”

她思索片刻，轻叹一口气：

“行吧，你留下来试试。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完成不了工作，我还是只能叫你走人的。”

“诶！园长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

母亲将高磊抱了回来，满眼的欣喜。

这可是国营的幼儿园，福利待遇好，老师说话也好听，能在这里工作，是再好不过的了。

母亲干活儿，有一股农村人的爽利，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起干活的厨师见她这么勤快，赞不绝口。教给了她很多厨艺技巧，那些东西，一般都是拜师，交学费，别人才会教的。

在幼儿园，母子俩的伙食也好了。吃得上鸡蛋，也有牛奶可以喝。

园长还好心，让母亲把中午剩下的食物带走，拿回去当晚饭。

虽然这样减少了不少开支，但他们贫穷的生活，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下班回出租屋时，路过一个卖包子的摊位，高磊奋力的伸着自己的小手。

“磊磊想吃包子？”

母亲一脸诧异：“可你连牙齿都没有，等以后有牙了再吃，好不好？”

高磊“哇”一声哭了出来，母亲没有办法，这是孩子第一次要东西，反正是粮食，啃着玩也不算浪费，孩子吃不了，她还可以吃嘛。

“这包子怎么卖？”

老板手往下一指，让她自己看牌子。

素包子五分，肉包子一毛，这么贵呀？

母亲掏钱的手顿了顿，在厨房干活，她知道一斤面能出多少包子。

一斤面粉不过两毛一，这么大的包子，一斤面粉能出十二三个包子，卖出来就是五六毛！

这不是对半赚吗？

母亲打量四周，发现不远处是火车站！

这生意，她也可以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