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翰德沿着长长的宫道一路匆匆往回赶,他要赶回掖庭宫内去接一个训马的活。
这个训马的活计来之不易,因为华傲使者来访,东郡与华傲要进行马球的友谊赛,才需要他这样蕃奴来训马。
穆翰德想到这里就有点感概,一匹马的造化,最主要是来自于他的血统。
就好比,穆翰德能接下这个训马的差事是由于他原来是华傲人,被认定为善于牧马、养马、训马,那些昆仑奴就是打破头也没有这个造化。
这个差事可是个美差,东郡是主场比赛,赢面是远远大过善于骑马的华傲使者团的。
赢了球,主子们一高兴,手一松就有大笔赏赐,毕竟在外国人面前,总要显示东郡的大方富足。
说不准,有了机会就能在主子们面前露个脸,那就难得了。
只不过,安懋吸取唐朝的教训,对蕃奴一向是不假辞色,甚至都没有宠幸过一个外国女奴。禁苑中虽养着几个阉割过的外国男宠,但是安懋对于男宠的态度,顶多是猎奇而已。
私宠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军国大事上的重用了。东郡对胡人的政策可以说是很严苛了,通商、落户、长居都没有问题,但必须更改宗教习俗,只能信奉道教,尊重儒教。
而且纳税也是一样不少纳,甚至比汉人纳得还多一些。像唐朝那样,粟特人利用汉蕃之别和汉人重农抑商,宁肯作附籍或者客籍,不成为编户,因而成为巨富的政策红利是一去不复返了。
胡人致学入仕也非常困难,因为唐朝之后的汉人普遍的观点是,安史之乱是因为李林甫怕汉人大将立军功回朝廷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重用政治上对他没有地位威胁以及文化水平比较低的蕃将。
这使得汉人王朝对胡人本来就不怎么高的玻璃天花板又低了一层。
安懋这条路走不通,穆翰德只能往安懋的儿子们身上使劲儿。
在这方面,穆翰德是有个励志偶像的,唐朝高丽奴王毛仲就是临淄王李隆基的家奴,在东宫的时候就是养驼鹰马的,为李隆基平定了韦后、太平公主之乱,诛杀了萧至忠,后来就升为辅国大将军了。
虽然王毛仲的结局也不怎么美好,但是这确实是唯一一条穆翰德的青云梯。
所以华傲使者团一来,穆翰德毫不犹豫地贿赂了尚衣局的汉人管事,请求他帮助自己能去养马。
其实当时内侍省已经下了命令,要求各局搜集会养马的蕃奴去掖庭宫养马,但是怕就怕小鬼难缠,尚衣局的管事拿了过路的钱,很快就把穆翰德的名字报到了内侍省。
穆翰德本来是去内侍省报到的,刚巧碰上徐宁从山池院走来,说四皇子想召见一个华傲蕃奴去问话,穆翰德立刻就应了声。
穆翰德虽然在尚衣局是个洗衣服的,但是进宫一年不到就碰上巫蛊之祸,这心理阴影还是不小的。
穆翰德能侥幸逃过巫蛊之祸可不是因为他当时才不到七岁,而是他当时连汉语官话都不会讲,想构陷他参与魇咒太子、太皇太后还是挺困难的。
可他亲眼看见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内侍宫人,被拉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连尸首都遍寻不见。
这惨剧很快就把他想为家人被杀、为自己被阉复仇的心给吓没了。
更加糟糕的是,安禄山、史思明、石敬瑭都是粟特人,粟特人的信仰非常多元,祆教、景教、佛教、摩尼教,都是粟特人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