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宴会的顺利进行,至少表面上没有。王杰乐观地想,既然华傲使者深知东郡典故,当然也应该知道五皇子不出席是一种暗示。
野味之后上的是面食,王杰原来还以为会照顾华傲草原的风俗习惯上馕饼之类的主食,没想到端上来的是一碗碧绿色的凉面。
身旁的安庆笑道,“可惜方才吃了鹿肉,否则这‘槐叶冷淘’佐以鲈鱼浇头才叫鲜美呢。”
安文回道,“‘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如此消暑圣品,即使没有鱼虾相佐,也不失其风味。”
王杰听罢,好奇问道,“这槐叶如何能做成面食?”
“取新鲜的嫩槐叶,槐叶汁水和入面粉,做成细面,煮熟后放入冰水中浸漂,直至成碧绿色后捞起,以熟油搅拌,再放入冰窖中冷藏即可。”安庆对吃喝的做法似乎颇有研究,“唐朝时以此供夏日朝会燕飨,七品以上官员才得如此美味。”
安文接道,“这道菜难得的却不在‘冰’上,而是在这和面的槐叶汁上。若是水滚过了,嫩槐叶便经不住,再入冰后就难以成形,挂不上筷子了。所以这面中的槐叶汁子,是要在热水的激烫下,用手揉搓而成的。”
王杰越听越感慨,“一般人家哪有这份手艺,也只皇宫里才有罢了。”
安庆点头,“就是这样。”
王杰低头和席上人一样吃起了这份“槐叶冷淘”,心里却有些后怕,魂穿到这个朝代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担忧这具身体的四皇子是否受宠,可是也还好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皇子身上。
否则谁能肯定,自己是在宴会上看着歌舞吃着宫廷御膳,还是被阉割之后在滚烫的热水下揉搓槐叶汁子呢?
吃完面食之后上的就是酥山了,正式宴会上的酥山比王杰想象得还要大,作成小山的形状,顶上染了贵妃红,遍插修剪过的树枝花卉,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
华傲使者没有辜负安懋的期望,一个个地做出惊讶赞叹状,很好的满足了安懋的大国自尊心。
然后就是有专门伺候饮食的内侍们上前,按在场人员的地位来分酥山。王杰先前已经吃过酥山,对酥山倒没那么好奇了。
安文和安庆显然也是早早吃过酥山的样子,安文反而对送上来的水果更有兴趣,他指着盘中的樱桃,笑道,“我看用赤瑛盘来盛更好。”
安庆道,“如今坐于殿中,遍是灯火,又无月色,何以用赤瑛盘盛之?”
“虽无月色,却是夜宴,再者,”安文放低了声音,“以此奉于‘北匈奴’,岂不妙哉?”
安庆也学着安文压低了声音,“如今朝中,有何人堪比窦孟孙乎?”
说罢,两兄弟会心一笑,各自低头拿盘中的樱桃和着蔗浆吃了。
在一边的王杰只听懂北匈奴那一句,后面的窦孟孙意指谁却怎么也想不出,但是能让安文和安庆站在统一战线的肯定还是指徐妃或者徐氏一族。
王杰不由得更加好奇,这徐氏一族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能惹得宫里三个将成年的皇子如此怨愤?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更盛大的节目上演了,殿中上来了几十匹盛装的马,王杰虽不懂马,也看得出这几十匹马英武雄壮,是特意饲养过的。另外还设了三层榻于殿中央,随着马匹进入的,还有十几名穿着黄衫戴着玉带的少年舞者。
安懋这时对华傲使者笑道,“据闻,华傲素善牧马,因此东郡特以‘舞马’待之,博来使一笑!”
华傲来使也很给面子地笑道,“‘《倾杯乐》’之名自盛唐便远播海外,如今也算得见了!”
说罢哈哈一笑,与安懋共饮一杯。
接着乐声起,数十匹舞马随着乐声曲调奋首鼓尾,连系在马脖子上的丝带都一个节奏地飘动,少年舞者与马相伴,作出相应的动作。
接着,领头的舞马一下子跳上殿中搭好的三层高的木榻,少年舞者们跳到木榻边,一起将木板举了起来,舞马在木榻上随着“将共两骖争舞,来随八骏齐歌。”的曲调旋转如飞。
乐毕,少年舞者一边跳着,一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酒杯,舞马衔起少年手中的酒杯,微蹲后两条腿,向殿中诸人作举杯状。
殿中掌声如雷,安懋极高兴,下令赏了三勒浆给领头的舞马,舞马喝下,垂头作“醉”状,更逗得在场诸人哈哈大笑。
就连王杰这个在现代看过专业马戏团艺术表演的人,都不由得喝起彩来。
最后,驯马者施施然走向殿前,安懋高声叫赏,驯马者接了赏,俯下身谢道,“奴才穆翰德,谢圣上厚赏。”
听到“穆翰德”这个名字,王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徐宁,徐宁站在后面的黑暗中,像其他内侍一样抿着唇,但王杰却能看到徐宁嘴角的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