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生活在地狱里的人,分辨不出善恶,偶得温饱也就满足。被人接济来到人间一趟,被保护,被关心,被爱。白骨上长出肉身,灵魂得以安放,精神世界得以构建,形成了人生观和价值观,对善恶也就有了分辨。再被拖回地狱,还能不能活下去?
景利快被气炸了,无处发泄。乔一和怎么和杨骎一模一样,一声不吭玩消失。不管人是不是追去了岷山,她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为什么没在事发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江小凤是她景利领回来的人。
第二天一早,景利就搭车去了岷山。不像上次有专车接送,这一天景利在路上倒腾了好几趟车,再徒步20里,到桐梓村小学时已经满院萤星了。景利喊了声徐老师,并没有人回应,东北角阁楼上原来乔一和的房间亮着灯。
景利敲了敲虚掩着的门,还是没有人回应,推门进去,见一个人支着腿斜躺在床上,曲肘压在额头上,双目紧闭,拧着眉,正是乔一和。
景利这一天一夜绷紧的神经,似乎瞬时松懈下来,长嘘一口气,放下背包,去厨房煮了碗面祭了闹腾一天的五脏庙,烧水冲凉,洗掉一路风尘。再回到乔一和房间,人仍然未醒。景利站在床边盯着人看了一阵。
“才9点,就睡死过去,这是干了什么,累成这样!”景利嘟囔着,轻唤了两声:“乔老师,乔老师......”
没醒!
用脚轻轻踢了踢人:“乔一和。”
仍然未醒。
后知后觉的景利,终于察觉出了异样,俯身推了推人:“乔老师。”抬开他搭在额头上的手,探手一试,灼热传来,这温度,怕是真的“热血沸腾”了。
从医药包里取出布洛芬悬液,将人推起来靠在肩上,捏着两腮,将药强行灌进去,再给人喂了几口水。
脱掉乔一和鞋袜,将人扳平到床上,折回厨房,端来热水。
以前自己发烧的时候,妈也是这样给自己擦身,进行物理降温的。三叔生病,帮他擦身,换衣服,喂饭,自己也亲历亲为地照顾过人。从不曾像今晚这般手忙脚乱。乔一和碍事的T恤,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指尖不经意地触碰,都让景利局促不安。这个曾经和自己共处一室、朝夕相处过的人,此时此刻是如此陌生。昏睡中任人摆布的人,拥有刀削斧凿般完美的肉身。
景利一眼就认出来乔一和的项链是她的木石前盟,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将它轻轻叼起,玛瑙原石上侵染着这一个人的体温。乔一和把它做成项链带在身上,是因为杨骎还是......不敢多想。深呼吸,稍稍平复心绪,将木石前盟藏在乔一和衣领下面,全当不曾看见。
好在人一直昏睡着,没有看到自己的面红耳赤心乱如麻。这是景利的幸运,却是乔一和的不幸,他错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