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牤牛就是煤矿，皮家都这么叫。螯山、蜇山、钳子沟各开着一处，养着矿警，起了执照，叫惠民公司、济民公司、利民公司。挖煤的矿工干了活，领到手的不是银元、铜元、制钱，也不是银行的纸票，而是那三个公司自己印的惠民票、济民票、利民票。人们管它叫‘民票’，这三种票子只有在矿上、镇上皮家开的商号里能用，要想换成现钱就得去皮家的兑换所，还得打八折，因此没人愿意要它，私下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转霉票’……”

顾紊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这种吸血票谁拿着谁倒霉，难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心中不忿，问道：“发工资用民票，换成钱就八折兑换，皮家也未免太蛮横了！皮若礼知道吗，他就纵容手下这么盘剥渔利？”

老人面现尴尬，支吾说道：“皮家管煤矿和商铺的是老二皮若悌，他做的事皮五爷知不知道，外人哪说得清。”

“就没有矿工反对吗？就这么任由皮家欺负？”顾紊越说越义愤填膺，在他意识投射前查看的资料里是没有这种记载的。在他二十几年培养造就的道德标准和法律意识里，这种事都是无法接受的罪行。

“谁敢……”老人说了个开头就急忙掩盖，“谁赶那么远的路，去矿上操心这事啊？矿工既然肯收就有它能收的理由……我不知道，我就是腿脚不好，兑换起来太费劲，所以……”看得出来，他后悔对这两个外乡人说这么多了，开始竭力往回粉饰遮掩。

老人站起身，神情有些慌乱，说道：“我要去睡了，还得早起磨豆腐哪。”

顾紊拦住他，问道：“大爷，我还有个问题向您请教。”

“什么事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都是道听途说，就跟放屁一样，你们就当没听见，别当真。”

顾紊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他没想到，皮家势力竟如此恐怖，能令一个县边乡村的老人噤若寒蝉，唯恐因言获罪。“我不问皮家的事，您老放心。河南大学有个农学院的教授，叫盛守真，你听说过吗？”

“盛守真？没听说过。”老人连连摆手，忧心忡忡睡觉去了。

魏武方才一直没说话，此时笑道：“原来顾郎是有所图而来。”

顾紊一听他说“顾郎”两字就知道他心有不满了，歉然说道：“实在抱歉瞒了你这么久，我不是刻意隐瞒，实在是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你听说过时空渗透吗？知道意识投射是怎么回事吗？明白量子纠缠吗？”

魏武如闻天书，连连摇晃脑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是什么典故？”

“不是典故，也不是经史子集，是我跟你提过的科技。其实我也一窍不通，不过可以大致跟你解释解释。先让我想想怎么说，嗯……”顾紊回忆着秦挥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那些难以理解的名词、原理已经在他记忆里混成了一团乱麻，他自己都理不顺，看不清，只好用自己的想象和推理临时加工，努力构建出没有明显逻辑漏洞的解释，“……有了！”

顾紊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魏武是从一千八百年前时空补偿而来的古人，要怎么做才能快速弥补这段长得可怕的时间造成的世界观差距呢？他起身徘徊沉思，最后站定了说道：“哈哈，你听我胡吹，不是，听我假设——解释！”

魏武手指高空，笑道：“长天永夜，凉风饱食，你不需急躁。”

顾紊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突然有了灵感：“我就从天地给你讲起吧，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和利用是加速发展的，很多观点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比如咱们所在的世界是三维的，上下、左右、前后三个维度构成了立体空间，再加上时间这个维度就是完整的四维时空。站在时间这个维度纵观空间变化，就像拉开了一卷电影胶片，一帧就是一个固定时间节点的空间。咱俩就是从不同的帧里跳到眼下这一帧来了，你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