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窦家大院,夏婉琳下车时,看见那高耸的城墙和紧闭的大门,内心感到一阵紧张。窦家主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透出深不可测的阴冷。
窦家主清楚地记得当年家父锦然掩埋夏家被害人的情景。
那一夜,夜幕沉沉,北方边境的秋风凛冽,卷起漫天黄沙,枯枝瑟瑟作响。天边的残月挂在夜空,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俯瞰着人间的凄凉。十几辆马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前行,每辆车都蒙着黑布,显得格外庄严而悲戚。
这是窦家锦然的一支秘密车队。他们冒着朝廷的重重压力,为夏家那些在灭门惨案中惨遭屠戮的亡魂收尸掩埋。车队最前方,窦家家主窦锦然骑在马上,鬓角染霜,神情凝重。他的手紧紧握着缰绳,目光直视前方。风沙扑面,却挡不住他眼底那一抹决绝之色。
“老爷,前面就是乱葬岗了。”一名管家骑马赶到他身旁,低声汇报。
窦锦然微微点头,拉紧缰绳,示意车队停下。他翻身下马,步伐沉重地走向前方的开阔地。那是一片荒凉的乱葬岗,杂草丛生,枯枝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星月微光下,可以隐约看到散落的残骸和碎裂的兵器,似乎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血腥屠杀。
“这些忠义之士,竟落得如此下场……”窦锦然站在一块被风吹翻的破旗前,忍不住叹息。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愤怒和悲哀。
夏家与窦家乃世交,两家世代镇守北方,为朝廷御敌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十几日前,夏家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那些昔日的英雄在一夜之间化为黄土。窦锦然知道,这是朝廷中的权臣在陷害夏家,可是北境战事吃紧,他无法明着为夏家辩驳,只能暗中为这些英灵收敛尸骨。
“把车里的棺材都抬下来,”窦锦然转头吩咐,声音如同刀削般冷硬,“每一具尸骨都要用心收敛,这是夏家的忠魂,不能再让他们暴尸荒野!”
随行的家丁们纷纷应声,纷纷挽起袖子开始工作。他们动作轻柔而庄重,将散落的尸骸一一拾起,仔细放入带来的棺木之中。即便尸骨已难以辨认,但他们仍以夏家将士的名号,为每一具棺木题写名字。每书写一个名字,他们都低声默念,仿佛是在为亡者祈祷。
窦锦然独自站在乱葬岗的边缘,仰望星空,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他的耳边仿佛回响起当年与夏家家主夏翊并肩作战的画面,那时的夏翊,挥刀策马,英勇无畏,是北境战场上的不败之将。而如今,他的尸骨却无处可寻,连他的族人都被屠戮殆尽。
“夏兄,锦然无能,未能保住你的家族。”窦锦然喃喃自语,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管家说道:“传令下去,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若有风声走漏,朝廷定不会放过我们窦家!”
管家点头应是,眼中也透着几分忧虑:“老爷,朝廷如今正在严查夏家余党,我们这样做,会不会……”
“我们窦家与夏家是世交,夏家遭此大难,锦然岂能袖手旁观?”窦锦然冷冷打断了管家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今日为夏家收尸,不只是为了情义,也是为了正义。若连这样的忠臣良将都无人祭奠,这北境还有谁愿为朝廷守卫疆土?”
管家闻言,低下头不再言语。他知道窦锦然已经下定决心,而窦家的家风便是如此,忠义为先,无惧生死。
收尸的过程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乱葬岗上的每一具尸骸都已被妥善安置。窦锦然站在一旁,看着一口口棺木被重新装上马车,内心却并未感到轻松。
“这些棺木就送到窦家的祠堂暂时安放,”他吩咐管家,“待到将来真相大白,夏家得以平反,我们再将他们重新下葬,以慰忠魂。”
“是,老爷。”管家低头应诺。
窦锦然再次抬头望向远处,那是通往京城的方向。他知道,夏家的冤屈不可能永远掩盖,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夏家的忠魂也终会得到安息。而那一天,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是窦家的存亡。
马车缓缓驶离乱葬岗,黄沙在车轮后卷起,遮掩了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乱葬岗重新恢复了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然而,这片土地之下埋葬的,既有夏家的忠魂,也有一段忠义相传的世家情谊。
北风呼啸而过,仿佛在低吟一曲悲歌,为那些不该被遗忘的英灵哀悼。
但没想到,今天夏家遗孤,居然为仇人来求仙草。
“夏姑娘,久违了。”窦家主的声音平静而悠长,仿佛早已料到夏婉琳会亲自来求药。
夏婉琳礼貌地行了一礼:“窦家主,我此次前来,是为城主求取方戟草。”
窦家主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嘲弄:“城主如此高傲,竟也肯低头求药?不过你我心知肚明,夏姑娘不是为自己而来吗?”
夏婉琳不动声色地回应:“萧城主虽然身负重伤,但他并不肯求药。我此番前来,是为救他一命。窦家主若肯借药,夏婉琳感激不尽。”
窦家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方戟草确实在我手中,但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