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地方落脚就好。”
孙耀华听此才算安心,孙府就要空了,戏楼里的这一班子人便得另谋他路。
这几日,其他人走的走,跑的跑,就铜官不急。
她原以为,他还是要留在京城的。
没想到今日就等到了他来告别。
“只是……我没法出去送你了,”孙耀华有些抱歉,“出门在外,多些防备之心,等安顿下来就和我——”
孙耀华戛然停止。
和她来个信吗?
那时,他远在他乡,她也远在别国了。
“没关系,”铜官早就收拾好了心情,能活着再看她一眼,已是知足。
“只要二小姐将来还回来,那咱们就还有重聚的机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与她再次“重聚”将会用八年的时间。
更没想到,再见时会是那样的混乱狼狈。
孙耀华笑了,“回来,怎么不回来,这里是我家啊。”
她把身后一直背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喏,这个给你,”怕他拒绝,就又解释道,“不是钱哈,咱们朋友一场,给你赠个离别礼物总行吧。”
闻言,铜官接过来,打开。
“怀表?”
这可是稀罕物。
“你以前练功,常常不分具体时辰,只记着比别人来得早,再比别人走得晚。”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铜官固然有天赋,可努力刻苦也不输别人半分,甚至更勤勉。
“不知道你去天津要做什么活儿,但有了这个好歹知晓时间长短,别被什么精明的老板坑了拐了,故意叫你做长工。”
最后一句也是开玩笑,冲淡些离别的忧伤。
铜官显然是想到了他每次被她从排练房强硬推出来的场面,没忍住也笑了。
这次不是他一贯的隐忍得犹如一朵纯白秀莲的淡笑,而是复刻了孙耀华的标志性笑容。
眼里亮闪闪的,黑白分明。眼角泛起涟漪,与嘴角的弧度相似,秀气的鼻子微微耸立,旁边两道笑弧对称而纤美。
芙蓉绣面,眼波才动。
不愧以前戏楼里最炙手可热的花旦,即便后来也改了武生,可那一颦一笑仍是不减当年风采。
心下一动,便脱口而出,“铜官儿,你可唱过《贵妃醉酒》?”
冷不丁被问,铜官甚至没来得及收回笑容,还笑着回道,“演过唱过,二小姐估计没注意。”
闻言,孙耀华学着以前看到过的浪荡公子哥,挂着色笑,语气轻佻,“嗯~该是如此,我看啊,你是绝对当得起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的。”
“二小姐,您可真是……”
真是什么?
铜官失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出来了。
她总是有些新奇的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念想的,连夸人都如此别具一格,“雌雄莫辨”。
直来直去地当面就夸,毫无防备,叫他这种本该在台上站惯了的,被人们称作最是无情的戏子都没能招架得住。
呜呼——
孙二小姐,是他的劫。
“好啦,别这儿那儿的了,”孙耀华敛笑收眉,板正了身姿,望着眼前人,朗声道,“天高路远,海阔水长,抬眸是乾坤,星辰也可摘。铜官儿,就此别过吧,耀华祝你前途似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