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鼻青脸肿的游荡在长街上。
沿途路过的推车小贩纷纷避让,生怕沾染了晦气。
此人束袖绑腿、腰系麻绳、穿着破烂的褐色布衣,是典型的行走江湖打扮,胡茬稀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顶着一个乌黑的眼圈,活像个丧门星。
有人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在坊间百姓的心目中,武师地位崇高,但仅限于筋关以上的武师,皮关与肉关武师大多是些市井无赖,劣迹斑斑,什么刨绝户坟、踹寡妇门、喝月子奶、欺负老实人....缺了大德,所做非人。
大虎肌肉虬结、膀阔腰圆,一看就是前两关的武师。
穿街过巷后,他浑浑噩噩的来到一座医馆门前,仰头看了一眼牌匾。
保安堂。
心中涌上一股复杂。
大虎一进门,所有排队的人都看向他,熟识的武师看着他笑出声,有人叫道,“赵大虎,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
他不回答,对柜里的伙计道:“要一包乾元膏,大包的。”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小稞碎银,搁在柜台上。
起哄的武师们又故意高声嚷道:
“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
“我那天亲眼见你找许大夫麻烦,被李捕头摁着揍。”
“妈的,还有脸来保安堂,许大夫就该在门口竖块牌子,写上赵大虎与狗不得入内,哼!”
“狗怎么了,老子就牵着狗来的。”
“那就不写狗了,哈哈哈....”
面对众人的讥言嘲讽,大虎没有回应,接过伙计递来的药膏,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身后啐骂声渐渐消失。
他独自走在长街上,宛若过街老鼠。
赵大虎年幼时家贫,但仍不知上进,贪玩误学,胸无大志,蹉跎岁月三十有余,眨眼人到中年,也才练到肉关,东奔西跑,终日违心赔笑,苟且于市井之中,方才换得朝夕温饱。
直到那一天。
他和弟弟赵二虎,在逃难来杭州城的途中,捡到一个小孩。
女孩,六岁,患了溃疽。
她的父母见治不好,怕花钱,给扔在了官道旁的蒿草堆里,转头走掉了。
终于,在昨日晨时,溃疽引发高烧,小女孩快不行了。
进城以来,他和弟弟只有肉关的修为,在一众江湖武师中毫无竞争力,被多家富商高铺拒之门外,本领低微,又是黑户,早已身无分文。
那女孩病重,他与弟弟将仅剩的盘缠都拿给她看病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几日前,丰乐楼的赵掌柜招揽拳师,两人侥幸被选中,跟着掌柜的出门催账,按照事先说好的,只砸碎了那户人家院里的石磨。
这对大虎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他没有想到,这户人家竟有个在衙门当差的亲戚。
他与弟弟一起上,仍被一巴掌放翻在地,紧接着就是拳打脚踢....弟弟二虎挣钱心急,逞强不服被打了一顿后关进大牢,依律一旬后才能放出来。
这些天,他一个人到处找郎中求救,皆被告知无能为力。
有郎中建议他去找找医官,可高昂的出诊费又岂是他能负担起的,最终听人茶余饭后闲谈,他得知了保安堂开张的消息。
天意弄人,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原点。
望着被布料紧紧包裹的药膏,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长街并不长,他不知走了多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
他有些担心芽芽,不知她在家里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这诺大的杭州城,还有没有医师能治好她的病。
他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也许都是无用功。
如果许大夫的乾元膏能治好她的话,从此以后陪着芽芽长大,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就算治不好。
他也要陪在她身边。
不能让她孤单的一个人离开。
…
阴暗狭小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