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月xlvi日，莉泽尔结束将近一个月的旅程，回到约克市。

跳下马车，她迫不及待地跟保罗分享索恩之行的见闻。索恩市和她以往去过的约克省北部城市差不多，但沿途农田种的作物和北部不一样。马车驶过，道路两侧有时一片绿，有时又一片黄。云霭霭雨濛濛，从约克市出发往南走还有些诗情画意。

“我老家诺格森镇不就这样吗，有啥好看的……”保罗很想这么吐槽，但看莉泽尔说得那么开心，便顺着她附和几句，免得扫她兴致。

“你们大城市的人去乡下，我相信乡下人都乐意接待。”保罗说。

“是吗？可你之前跟我说，现在是农忙时节，大家都很忙。”莉泽尔说。

“种地还不是为了收获时卖掉换钱？要是请你们在家里住几晚、带你们上田里转一圈就能白拿钱，那谁不乐意啊？”

“他们是挺和善的。”莉泽尔若有所思。

“对了，他们还找我打听事情呢。”莉泽尔突然想到什么。“好像……他们的主教被喊来开会了。他们问我可知道什么。”

“反正不是好事。”保罗沮丧道。“你还小，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马上开学，收收心准备上课吧……文法课是不是今年上完就没了？要我说，那点东西甚至不需要学两年。”

“保罗，你明年不在学校了？”莉泽尔问。

“话是没错……但估计跟你想的不一样。离开学校是我个人原因，但正常来说，等你升上高年级后，一直给低年级带课的老师自然不会再带你。”

“个人原因？”

“和主教会议也有关……唉，你不用管这些。”

“什么嘛，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晚上睡觉时，保罗梦到了妹妹密瓦妮娅、梦到去年和她一起上卡洛林市卖石碑。梦醒时，保罗眼眶是湿润的。

露恩女神啊，为什么密瓦妮娅和莉泽尔同为地面人，却过着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莉泽尔坐马车游历约克省，密瓦妮娅却必须和我一起，推一车石碑到卡洛林市卖。如果这就是被露恩女神预定的命运，密瓦妮娅又何辜之有？露恩女神又是何等的偏心啊。

本来还想教书养家，现在也泡汤了……

起床吃过早饭，保罗去下城学校干活。开学前几天是最忙的，每个老师都被派了一堆杂活——包括但不限于打扫教室卫生。保罗也不例外。

大干一上午，保罗向弗斯特汇报。“都干完了，还有哪要帮忙吗？”

“正好，我今天走不开。”弗斯特说。“你替我去一下约克大教堂的布道，回来讲给我听。”

“布道？必须要去吗？”

“哎，就是他们主教会议开完了，现在要宣布结果。根本不是急事，却非得让每个学校出人听。你实在不情愿就算了，反正过几天也有书面文件下来。可其它学校都去人的话，我们搞特殊也不好。还是去凑个人头吧。”

“知道了，我会尽一切努力，记住尽可能多的内容。”保罗答应下来。

“你没听懂我意思。他们主教会议研究的东西，哪是我们能讲给孩子听的？万一被指控成异端就麻烦了。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完全不提是最好的。你去大教堂凑个人数就行了，别想太多。下午去早点，有牧师查人，就说是我们下城学校的，没有就算了。”

“明白。”

午饭后，保罗到约克大教堂找位置坐下。主教会议讨论严肃的神学问题，普通民众不感兴趣，也不会特地来听布道。但这次涉及对安图斯总主教的处置，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都过来看乐子。他们坐在靠门的位置，方便听完感兴趣的消息就立刻离场。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完全没有找保罗凑人头的必要。弗斯特说的组织现场签到的牧师，保罗也没看见。又过了一会，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贝伦加拿着讲稿走上讲经台。

贝伦加？为什么是他？他不是跟安图斯一伙的吗？保罗很是诧异。

“安静。”贝伦加敲了敲讲经台。待人们安静下来，他对着讲稿念道：

“首先，我将介绍预定论。预定论是著名神学家圣·亚伯塔提出的，意在协调露恩女神的至善与世间仍然存在恶的矛盾。

“……

“可惜的是，安图斯歪曲预定论，造成恶劣影响，引起人们对圣徒先哲、甚至是对露恩女神的质疑。他故意将预定论与自由意志对立，暗示教会、乃至露恩女神是此世一切恶的责任者，鼓吹所谓‘通向死亡的预定’。

“……

“基于上述考虑，主教会议认为，让安图斯继续担任总主教、领导约克省教会，是极不妥当的。主教会议做出如下决议：

“全省不赞成安图斯的主教联名致信教宗申诉，请求教宗免去安图斯圣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