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直给莉泽尔付房租的远房亲戚。”安迪夫人向保罗解释。
“一副很有钱的样子。”保罗评价道。
安迪夫人给来访的绅士泡好茶便退到客厅一角,保罗也拘谨地站在她旁边。他们默契地将客厅留给莉泽尔和来客使用。莉泽尔却回到房间里收拾书包,把访客晾在一边。
“新来的房客?”绅士抿一口茶,瞅了保罗一眼
“是。保罗·布莱斯,从诺格森镇来的,就卡洛林市那边。下城学校临时教师,目前租住在这里。”保罗答道。
“你可以叫我安德鲁。”绅士说。“前阵子在利弗茨办事,顺路看看伯顿小姐。你们处得还行吗,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是个好孩子。”保罗说。
“那就拜托你继续和她做朋友,平时多帮帮她。”安德鲁说。“要我把你的房租也付掉吗?”
“什么?”保罗幻听了。
“他没常识就算了,你也没吗?”莉泽尔气鼓鼓地走出房间,瞥了安德鲁一眼。“金钱能买到友情?你这样明摆着瞧不起人,只会讨人嫌。”
“穷人的自尊一文不名。”安德鲁说。“比起自尊,他们宁愿选择实际的好处。”
“保罗才不穷。”
“我可没说他穷。”安德鲁微笑道。“我的小姐,真正瞧不起人的又是谁呢?”
“呃……说实话我不介意。”眼看他俩要吵起来,保罗开始打圆场。
“钱留下,你可以走了。”莉泽尔对安德鲁说。“下午要上课,没空陪你。”
“我今天一天都在约克市,您晚上回来再谈也行。”
“有话快说,晚上别来了。”莉泽尔放下书包,粗暴地抽出椅子,在安德鲁斜对面坐下。“胡扯什么顺路来,利弗茨到这哪顺路了?”
“回埃特里亚吧。”安德鲁盯着莉泽尔的眼睛。“我向您保证,现在不一样了。您将在埃特里亚,过上和您的身份相匹配的生活;结交同一层次的朋友,为未来做准备。从前那些事,伯顿先生也很遗憾。但他当时无可奈何,希望您理解。”
“妈妈死了……”莉泽尔突然大喊起来。“死了!这是轻飘飘的‘很遗憾’,能带过去的?你要我原谅一个逼死我母亲的人!难道你会原谅?”
“伯顿小姐,您的说法并不合适。您心里清楚,为了在埃特里亚扎根,他付出了多少。您要体谅他的难处。”
“我不是什么狗屁伯顿小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和妈妈一起在约克市生活。这有错吗?我逼他留在埃特里亚了吗?是他,是他一心想留在埃特里亚,不惜让母亲去死!”
保罗有些尴尬。他想,他最好和安迪夫人退到别的房间里,好让莉泽尔跟安德鲁谈一些不便说给外人听的事。如果莉泽尔不愿主动说出她的过去,那么此时偷听显然不合适。
“我的好小姐,您既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埃特里亚。如果杀掉自己老婆就能留在埃特里亚,埃特里亚的人口起码是现在的十倍。您所谓的普通人,又是什么标准呢?无需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在一省省治、总主教驻地无忧无虑地生活的普通人吗?您未免把这世界想得太美好了。”安德鲁继续道——不给莉泽尔留任何情面。
“胡说八道!我,我只要安迪夫人那样就好。给租客做饭烧菜收房租。”
“可您的房子又从哪来呢?”
“……在学校教书挣钱。”莉泽尔稍作思考,回头找保罗确认。“我说的没错吧?每天念几节文法讲义就能拿很多钱,你很幸福对吧?你们都这么幸福,只有我……我明明只要和普通人一样就行!”
保罗低下头——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伯顿小姐,您不了解他们,如何断言他们一定幸福呢?”
“因为……再怎么样,肯定都比我好!我要去上学了。”
莉泽尔猛一拍桌起身,把椅子踢回桌底,挎上书包。正要出门时,又发现门口柜子上放了一封信。
“谁的信啊?”她拿起信件。
“哎,瞧我这记性。布莱斯先生,是给你的,我差点忘了。”安迪夫人说。
“我看看……”莉泽尔随手拆开。
“伯顿小姐,您不该私拆他人信件。这很不礼貌。”
“我是莉泽尔,不许再喊我伯顿小姐!”莉泽尔简直要气得跳脚。
“拆就拆吧。多半是布兰德商会的债还清了——反正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保罗耸耸肩。
看完后,莉泽尔没再说话。她默默地将信交给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