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很短。

“妈妈不在了。爸爸走了。哥哥，不用再给家里寄钱了。”

凯德蒙神父的笔迹。

保罗心跳加速。他先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敢去捡莉泽尔刚刚丢在地上的信封。露恩女神保佑，但愿是寄错了。他在心里默默祷告。

“诺格森镇莉泽尔·布莱斯寄

“约克市下城区爱丽舍大街保罗·布莱斯收”

保罗又趴在地上仔细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以上短短几句话，就是全部内容了。

信没寄错的话……密瓦妮娅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找凯德蒙神父帮忙写这封信？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之前不说？

“保罗，‘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莉泽尔的声音颤抖着。她已隐约猜出来，却不断说服自己，这是保罗家人和他玩的某种文字游戏。

文字游戏自然是不存在的。保罗明白，密瓦妮娅不会开如此恶劣的玩笑。退一万步，即便她有这想法，代笔的凯德蒙神父也不会配合她。

“我必须回去一趟。”放下信，保罗长叹一口气。

“那封信是真的？”莉泽尔问。

“没道理假。虽然凯德蒙神父措辞含糊，但肯定不是好事。”

“我……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中午买来的画，再卖给我好吗？抱歉，当时没说明白。弗朗兹·布莱斯就是我父亲，我突然想把那幅画挂家里了……”

“好，我送给你。”没等保罗说完，莉泽尔就抢着答应下来。“还有，还有其它的吗？”

“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保罗说。“莉泽尔，如果你愿意，就帮我跟弗斯特老师说一下吧。我不想再去学校那边了。”

“对了，安德鲁，你一定要帮帮保罗。”莉泽尔对安德鲁下命令。

“为什么？”安德鲁明知故问。

“什么为什么……他家遭遇重大变故，我们不该帮他吗？”

“那么莉泽尔，正如你刚才所说，你都那么不幸了，又有何理由去帮一个幸福的人呢？”

“你…，你乘人之危！安德鲁，不要逼我讨厌你好不好？我命令你，和保罗一起去他家！”

“我服从埃特里亚的伯顿小姐的指示。可是莉泽尔，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约克市民，没有地位、没有财富。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呢？”

“我……”

“你能做的，只是把买来的画卖给他、帮他给学校带话。我说的有错吗？”

“我是莉泽尔·伯顿，我去埃特里亚还不行吗？”

“直到最后，都还是满满的上位者的傲慢呢。”安德鲁笑道。“你认为自尊是什么？只要舍弃自尊、向上位者低头，就能换来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财富？不是的。自尊不值钱。很多人无时无刻不在出卖自尊，换来的不过是勉强填饱肚子的饭钱。你的自尊不比其他人的更值钱。”

“我都去埃特里亚了，还要我怎样你才满意？”莉泽尔歇斯底里道。

“怎样都不行。”安德鲁平静地说。“当然，我们都欢迎你回埃特里亚。如果你愿意，明天我来接你。”

“不去，才不去！给我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莉泽尔拉开门。临走时，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她回过头，不敢直视保罗的眼睛。“对不起。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说的。还有，画在我房间里，你去拿好了。再见。”

她为什么要道歉？保罗不明白。她没做错什么，当然，密瓦妮娅更没做错。这是一个可怕的意外，一个不该让任何人负责、只能怪自己和密瓦妮娅命不好的意外。

“让你见笑了。”待莉泽尔走远后，安德鲁对保罗说。“你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保罗反问。

“你遇上这些事，我感到很抱歉。”安德鲁顿了顿。“布莱斯家的，是吗？”

“是……您知道我爷爷？”

“我要和伯顿先生确认一下。或许他会帮你，我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