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拿起讲稿，深吸一口气。

“尊敬的莫奈枢机、列维枢机、在座的女士们先生们：

“我一介二年级学生，在诸位神学教授、教省总主教见证下，斗胆向宗座的枢机挑起论战，自知会招致狂妄自大、沽名钓誉的批判。露恩女神明鉴，我并不希求以极端言论搏出位、吸引眼球。仅希望借此机会，向各位露恩女神的虔信者澄清教义、引导迷途者回归正道。

“在座的或是往返阿凯德莱的天上人，或是常住此地的外省总主教、总督；鲜有了解外省真实情况的人。所谓收成不好、税率提高，我敢断言，诸位并没有实感。

“或许有人要提出异议。他会诚恳地说，他少喝了多少杯茶、少吃了多少片火腿；他儿子以前每顿都吃烤牛肉、现在一天吃一次。当有人指出不该继续提升税率时，他就愤慨地说：‘一天吃一次肉又饿不死，再不济，黄油面包也能填饱肚子。’

“事实如此吗？反对提高税率的人，真的是因为娇生惯养、吃不惯黄油面包吗？并不。诸位肯定无法想象，露恩女神离开我们六百年后的今天，仍有很多外省人吃不上白面包。在偏远地区，整个村落共用一个烤炉，普通人家只吃得起杂粮野菜乱炖。

“而现在，我们神圣的教会将罪恶之手伸向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外省人。教会对他们说：‘再多交点粮食吧，我为你祈祷。口腹之欲是罪恶，你要克服。’

“有些人自己吃着火腿牛排三明治，却指责那些喝杂粮粥的贪得无厌、不愿给教会奉献。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是这类人。

“事实上，偏远地区外省人的生活已经到了相当触目惊心的地步。年成不好的时候，他们交不上粮食，不得不向教会赊账；遇到收成好的年份，教会又更有理由让他们交纳更多。继续提高税率的唯一结果，就是将所有土地收归教会、叫一切外省人成为教会的雇工。

“露恩女神在上。设立教会的初衷是提供牧灵指导，但现在呢？一座座乡村教堂成了一个个税务机构，它们劫贫济富，趴在穷苦的外省人身上疯狂吸血。

“我的教明会里就有外省人，这些都是我们会士亲眼所见。如果诸位不相信，我这还有里斯尔河大区的教会财产统计，教会拥有的土地是逐年增加的。我们再看这些省份的数据……”

“唉，气势上就输了。他应该穿件显眼点的衣服来。”乔西小声对保罗说。

“再显眼也比不过枢机的礼服。”保罗说。“这不重要。总觉得，切入点不好。唉，昨晚看讲稿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反响不太好。”

“应该先分析受众群体。今天到这里听辩论的，主要是达官显贵，不能指望他们同情外省人。至少，不该将外省人的苦难归罪到在场的总督、总主教身上。我们要争取这些人的支持，而不是找他们麻烦。”保罗总结道。

“你跟多米尼提过吗？”

“讲稿就是我拟的。”保罗痛心疾首道。“见鬼，当时太糊涂了。我不该在那种精神状态下写字。完全是我的问题，我把多米尼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