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安府衙时,他已命田成去接马君绰。
此时虽非阳光明媚好时节,但四月的淮安便是这般模样。
他所选之地为府治附近的刘伶台,一来图方便,二来刘伶乃竹林七贤之一,挺有意思。
赶到刘伶台时,已是傍晚时分,且刚下过雨,月光黯淡,四周更显昏沉。
刘伶台静静地伫立在一片宁静湖水之上。
四周柳树环绕,柳枝如丝带般随风轻舞,远离七贤湖,根本看不清里面。
朱由崧不愿夜色昏暗,无法看得清楚,遂命人把七贤湖点满水灯。
朱由崧觉得他说的“点满”只是用了夸饰法,岂料淮安府仆从们却将其奉为天谕,未几,整个七贤湖竟被水灯填得满满当当。
见此情形,朱由崧苦笑,封建社会就是会折腾人。
吩咐他们备好酒水,然后令人将整片七贤湖封锁,不愿被外界打扰。
朱由崧独自斜躺而坐,凝视湖中如繁星般的水灯。
他心中思绪万千,连日生死厮杀,精神有点太过绷紧。
不禁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身后传来沙沙轻响,就像枝叶在细雨中摇曳。
朱由崧闻声转身,是马君绰正款步而来。
她身着一袭红色金丝裙,在黯淡光线下仍闪烁着微光。
因为地上有积水,她下意识地轻轻提起马面裙摆,露出一双同样是红色绣花鞋。
步雨后的红莲,翩翩,她走来。
大明礼教森严,平常大家闺秀连脖子都不能露出。
然而此刻,朱由崧却看见一道雪白嫩如羊脂美玉,在大红裙摆映衬之下,显得更白皙。
朱由崧微醺之际,醉眼朦胧问道:“为何将头发盘起?本王觉得你长发披肩更加动人。”
马君绰神色自若,落落大方:“难道我不是本就该盘髻吗?”
一句话激起朱由崧胜负欲。
朱由崧一怔:“本王两日后,便要回南京争夺帝位。
世人不会接受皇帝迎娶寡妇,你不后悔?”
马君绰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头饰珠帘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发出悦耳的铃铛声。
“我又不是豆蔻年华,就算后悔更与何人说?”
朱由崧又道:“没有宾客,只有天地为媒,你也接受?”
马君绰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细带,指着外面水灯:“不是宾客满堂吗?”
朱由崧有些躁动,缓缓凑过去,轻轻把金钗摘下,刹那间,如瀑青丝像墨般滑落。
马君绰红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被朱由崧堵上。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我故意选的这地方,天地为床不好吗?”
“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