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悄然降临,将这世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暗色之中。我拖着疲惫且病弱的身躯,缓缓走在那路边。路边的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儿们正欢快地吟唱着,那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仿佛是在奏响一曲专属于这夜晚的乐章,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热闹。
我时不时地剧烈咳嗽起来。这咳嗽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地将那虫儿们演奏的美妙乐章给斩断了。整个路边一下子就变得安静得有些可怕,只剩下我那止不住的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
待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行进。刚从山上下来,踏上那宽阔些的官道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那是牛车木轮撵在地面上发出的特有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没一会儿的工夫,那牛车便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赶忙往路边靠了靠,然后停了下来,心里想着得先让牛车过去才是。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拉车的牛正慢悠悠地走着呢,却被车上的老妇呵停了。我满心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车上的老妇。只见那老妇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头发也已经花白,但她的眼神却透着一股温和劲儿。
老妇见我看向她,便率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你这娃,是哪家的呀?这么晚了,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便如实向她解释道:“老奶奶,我是被卖到矿场去做矿工的。在那矿场里时间久了,就得了这肺尘病。现在身体不行了,矿场就把我给辞退了。我现在呀,是要去张家村找以前和我一起在矿场工作的爷爷,想着去投奔他,看能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老妇听了我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怜悯的神情。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唉,真是个苦命的娃呀。我这会儿正回牛兰坡呢,这路程也不算近。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来,上车吧,我带你一程。”
我听了老妇这充满善意的话语,心里满是感激,当下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便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牛车,坐在货物的边上,把灯笼里的灯取出来,吹灭了灯心。老妇见我坐稳了,便轻轻挥动手中的鞭子,驱赶着牛车继续缓缓前行。牛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那木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嘎吱”声,也变得有节奏起来。
到了牛兰坡,老妇好心地告知我,此处距离张家村还有三十里路呢。眼见夜已经深了,老妇便热情地邀请我跟她回家住上一宿,等明日再前往张家村。我略作思索后,觉得这提议不错,便欣然同意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我准备出发继续赶路。临别的时候,我心里十分感激老妇昨晚的收留之恩,便从身上拿出了10个黑铁币,想要递给老妇以表谢意。可老妇呢,无论我怎么劝说,她就是坚决不肯收下,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我要把钱袋收好喽,一路上务必小心点儿。
我就此踏上行程,走了大概有十多里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站住,给我站住!”那声音在这空旷的路上显得格外突兀。我满心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有七个比我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正朝着我这边急匆匆地跑来。我仔细一瞧,其中有一个竟然是昨晚收留我过夜的老妇的儿子。
他们一下子就跑到了我跟前,将我团团围住。老妇的儿子二话不说,直接朝我伸出手来,嘴里喊道:“拿来!”我被他这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茫然地问道:“什么拿来?”老妇的儿子一听我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把我阿娘给你的钱,给我拿来!”
我这才恍然大悟,赶忙从身上掏出钱袋,仔仔细细地数出了十个黑铁币,放在他的手心。随后,我便打算把钱袋收起来,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钱袋的带子。我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抓住钱袋,不肯松开分毫,一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边气愤地质问老妇的儿子:“我都已经把那钱给你了,你们还想怎样啊?这钱可不是你阿娘给我的,而是我给你阿娘的呀,你们可不能这样蛮不讲理啊!”
然而,老妇的儿子压根就不听我解释,他把手里的黑铁币迅速塞到怀里,接着又伸手过来用力抢夺我的钱袋。其他几个人见状,也纷纷朝着我伸出手来。在他们的一番拉扯之下,钱袋最终还是被扯开了,里面的黑铁币“哗啦”一下全都洒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我又急又气,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他们几个人听到我的呼救声,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都停下手来,慌张地向周围看了看。老妇的儿子见状,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飞起一脚,狠狠地把我踢翻在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其余几个人便一拥而上,对着我的脸就是一顿猛踢。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惨叫了几声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一股极为难受的窒息感,这感觉越来越强烈,硬生生地把我从昏迷中给唤醒了过来。我刚一睁开眼睛,就有泥沙猛地灌进了眼睛里,那刺痛感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我只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什么重重地压着,浑身动弹不得。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着,好不容易才破开了禁锢住我的泥土。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那感觉就像是重新获得了生机一般。
等我稍微缓过点儿劲儿来,就感觉肚子一阵剧烈的痉挛,“哇”的一声,我把胃里的东西连同嘴里的泥沙一块儿吐了出来。可这肚子却还是疼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动着。过了许久,我才慢慢地缓过劲来。我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情况,可是眼里的泥沙让我疼得根本睁不开。直到眼泪冲开了一些泥沙,我才能透过眼缝,隐隐约约地看清一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被那几个可恶的家伙给埋了呀。还好这土埋得不算太深,不然的话,我可真得被活活憋死在这儿了。此刻的我,心里满是委屈、愤怒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