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好不容易将溜到太平洋东岸的思绪拽回来,重新聚焦在手头这份工作计划书上:“我大致看了下,计划书本身没什么问题。”
文饮冰一听这话音,就知道后面有个“但是”:“计划本身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沈翊也没跟她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开办军校不是纸上谈兵,从学校选址到配备训练器材,乃至学员的衣食住行,每个环节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文饮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养兵是个烧钱的买卖,更要命的是,这买卖只进不出,就是个无底洞,”沈翊说,“以南四省军政府目前的财力,此以往,只怕难以支撑。”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很显然,无论是对于文饮冰还是对于南四省军政府来说,最要命的七寸就是“钱”。
事实上,这也不是南四省军政府一家的软肋,在真实的华夏历史上,北洋政府也好,国民政府也罢,或多或少都面临着“缺钱”这个难题。
一方面是庞大的军费开支,另一方面是财权财源的不断流失,入不敷出成了常态,逐年扩大的财政赤字就如一个要命的紧箍咒,牢牢扣在当权者头上。
也难怪不论政府姓袁还是姓段,都迫不及待地向外寻求借款支援,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大骂“国贼”,依然乐此不疲。
“要解决政府的财政危机,从根子上来讲,还是要发展实业振兴经济,所以我才联合廖部向少帅提出打造工业区的计划,”说话间,文饮冰的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疙瘩,“可这同样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更麻烦的是,即便投进去钱,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看见成效的,可能好几年也听不到一个回响。”
正是出于这种种考虑,薛少帅才压下了她有关打造工业区的提案,没有立刻批复。
沈翊沉吟片刻:“想在短时间内凑齐大量资金,有两个方法。”
文司就像一条饿疯了的鲨鱼,突然有人抛下一块撒了香料的诱饵,即便那里头可能藏了要命的弯钩,她也只能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什么法子?”
“其一是发行公债,”沈翊说,“将本息拆开兑付,只要南四省经济恢复过来,军政府就能缓过一口气。但是这个法子只能在南四省用,而且必须有懂得经济的专业人士监管,否则很容易造成内债发行混乱,无异于饮鸩止渴。”
文饮冰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已经在考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南四省财政部是个明白人,如果由他来操办,我看还是行得通的,”她字斟句酌地说,“我只是担心民间未必买帐。”
沈翊:“南四省手握华夏最繁华富庶的地域,如果不放心,可以由薛少帅出面,亲自劝说当地的豪门富绅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国难当头,又有政府机器做担保,再许以甜头,比如适当给予税率优惠,相信豪绅们会给这个面子的。”
文饮冰自觉听懂了沈先生的言下之意,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是薛少帅手握南四省军政大权,完全可以胡萝卜大棒子齐下,要是豪绅们识相,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有人不识相,军阀铁腕当头拍下,不服也得服了。
这话要是从军阀作风的薛少帅口中说出,文饮冰还不会太惊讶,可换成谦谦君子的沈翊文小姐皱起眉,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画风不对。
她掂量再三,还是决定将这条暂且留中,等跟廖部商量过后再做定夺:“那第二个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