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叔,我听我爸说你这以前是武馆。”
“假的。”
“庆叔,我听我爸说,你以前能一脚踢折一人环抱那么粗的石榴树?”
“也假的,石榴树哪那么容易长那么粗?”
“我爸还说,你以前在两广好威风的,什么蔡李佛鸿胜馆,北盛总馆,又什么乱七八糟的德修馆,刘家棍,咏春会馆……一共十几家武馆都被你踢了招牌,然后你的腿就断了。”
“还是假的,二十一世纪哪来的踢馆?我是在大马路上没看路,车撞了过来,又没躲开,车轮轧了过来,腿就断了。好了,上学去吧。”
“哦。”
……………………………………………………
南方小县城一个普通的清早,露重飞难,风少易响。
下了早读课的小学生们,吵吵闹闹,蹦蹦跳跳地跑过街道口;
街道口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围着台收音机:今日新闻早高峰……;
停在街口的城乡班车在早餐店白蒙蒙的炊气中,发出躁动待驶的引擎声……
淡漠的阳光混着小县城特有的斑驳气息,透过黄玻璃,照进了街边一间挂着“阿庆旧书店”招牌的小房子里。
房间不大,摆着的玩意不少,几个木书架,满满当当塞着“金古梁温”这四位的武侠小说。
还夹着些许更正经的小说,也不多,就金庸新、古龙巨、松柏生、岳凡、秋梦痕等等些许名家名作……
这家店的老板,裴庆,二十四岁,人高衣长,两撇浓眉和漆刷似的,手瘦有劲,可左脚裤管里露出来的脚腕,沉褐色、木纹理,没有一丝肉感。
瘸子。
左脚从膝盖下一寸往下,尽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截木头假肢。
不过裴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暮气,送走了好友的儿子的后,便哼着小曲,脚下一瘸一拐,缓缓地走到正门前,准备开门营业。
一点凉意忽的落在了一步迈出门槛的裴庆的头发上。
“下雨了?”
感觉头顶一凉的裴庆抬起头来,下一刻,满脸发懵。
仰起的双眸中倒映满目的波涛翻滚,绚烂的细碎亮光——赤色鳞片,锐脊斜冲,尾衔檐瓦,身躯刺破屋外的槐树叶冠——
一条赤色的巨鱼倒悬擎空!
“啥玩意?”仰视着的裴庆一时无法理解。
更叫裴庆心堵的是,街口的小学生依旧蹦跳,城乡班车依旧毫无迟滞的行驶出去,树荫下的老者子们更是听着收音机,连头都没抬一下——除了自己,根本无人为“巨鱼悬空”这出现在街道中的奇幻一景而动容。
下一刻,大鱼坠落!
裴庆顿时一个激灵,抬手就朝着大鱼劈去,却劈了个空。
大鱼毫无阻滞的穿过了裴庆袭去的双手,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灵魂透体。
簌——!
透过裴庆的双手,犹如灵体般的大鱼在即将触到裴庆额头的一瞬间,如没入沉寂的海平面般,鱼尾迸圆波,没入他的天灵盖之中消失不见。
顷刻间,风丝丝,雨离离,街道上的裴庆身体像是被抽丝般,远离消失,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黑色浪潮将裴庆整个吞没,犹如实质般的黑色洋流裹挟之中,裴庆看见了不知凡数的光怪陆离之景象。
非阳世之名潭,实阴司之险海。珊瑚丛丛藏鬼怪,海崖簌簌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躁,眼前惟见鬼妖行。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阴海昭昭!
待风雨暂歇,旧书店门口再无裴庆的身影,一阵风雨猛然闯进了无人看管的旧书店里,书架上一本金庸新著的《八女销魂阵》被吹落在地,
书页翻飞,暴露出信纸一张,纸色发黄,字迹锋锐,
“裴庆,你够胆,可你知不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没有踢馆的,赢了又怎样?老头子们厉害的地方,不在拳脚……”
…………
铁轮碾过铁轨的声音不停歇的响着……
整个老旧的长条车厢内色彩昏暗,只能看见黑压压的旅客们挤在肮脏的长条椅上;挤在无处落脚的木地板过道中;挤在裴庆身边。
右侧火车车窗外的光影,伴随着“哐呲哐呲”的响动,一刻不停地从眼皮上闪过去。
裴庆再睁开双眼之时,恍恍惚惚的视线中正是这番景象。
单是迷迷糊糊中拿眼一撇,他眼皮就忽的大张,目瞪口呆,得有好一会的光景错愕着。
“火车上?”
摇摇晃晃的视线,正是因为他坐在火车车厢的木条椅子上,随车身晃动导致。
“那条鱼呢?它把我弄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