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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黥布兵败九江,韩信背水一战

十月,项声、龙且在九江的战事取得进展,黥布节节败退,灭国已成定局。项羽已破下邑吕泽、王陵军,吕泽残部败退颖川,王陵率部退回丰、沛,汉军荥阳一线压力骤增。

既然荥阳战事紧急,而且灭赵又没十足把握,那么能不能不攻赵国呢?

回答还是:不能。

汉、赵之间的矛盾焦点有三个:

一是彭城之战后,赵歇、陈馀投向了西楚阵营,由友变敌。陈馀与张耳从刎颈之交变成死敌,均欲手刃对方而后快,从张耳投到汉军阵营起,陈馀不可能和汉缓和关系。现在汉军攻取了代地,陈馀没了封国,对汉王仇恨极深。

二是有领地分争。各诸侯都有自己的勃勃野心,赵国也一样。楚汉相争,目光都盯上了殷王,汉先出手说降司马卬,楚又发兵连游说带吓唬迫使殷王降了楚。汉王一生气派大军提着刀枪直接冲进殷地。楚汉两家如同拉大锯,东边扯一锯、西边扯一锯,大锯在殷国身上哧啦哧啦地切割,殷国灭亡,成了汉的河内郡。

昔日武臣奉陈胜之命,携张耳、陈馀循赵地,彼时已将殷地作为经略方向。项羽封司马氏于殷国,意图遏制赵国向南发展。而赵国对殷地却念念不忘。彭城之战汉军失利,驻殷地靳歙部南下会战荥阳,赵军趁虚而入,取了殷地的朝歌、安阳等地,将赵国的边界由漳水向南推进到了黄河。汉攻西魏,赵国又趁机派军进入西魏地,将手伸向了河东。于赵而言,认为前面我参加了诸侯联军,胜利果实我多少得分一点;于汉而言,这是明着向汉宣战,矛盾不可调和。

三是赵国战略态势咄咄逼人,形势不利于汉。殷地是汉军荥阳防线的北部屏障,如果楚、赵联手,楚攻京、索,赵攻河内,汉军将两面受敌。如果殷地有失,则赵军可直插平阴,攻取洛阳,汉军将被包围在三川狭窄区域之内,必败无疑。如此以来,只能退守函谷关,颖川、三川、南阳会皆尽失去。

所以,攻赵是必须的,就是不知韩信行也不行。

韩信看到了这种战略态势,所以不失时机提出攻赵请求。韩信请兵,汉王给了,让张耳率所部一万余人北上助力韩信。告诉韩信,你再收河东魏地散卒一万,征调材官一万。只能这点人了,如何作战,你视情而定。如果韩将军从河东出井陉战赵,我在南边可安排人渡河击赵邯郸为牵制,使其两线作战、分散兵力。

韩信明白汉王的苦衷。攻击魏国,是因为项羽主力在九江,汉军可抽调荥阳大军北上放手一战。而此时项羽率军回荥阳,京、索又将成为主战场,不可能再打攻魏那样的富裕仗了。

三万人去破一国,应当如何去打呢?

韩信开始深入研究赵国了。

山雨欲来寒意自生,赵歇、陈馀深感不安,派人出使楚国请求支援。项羽满口答应,坚定赵国抗汉决心。

如何个支援法,项羽自有自已的盘算。乱世之中,思考问题都要遵循趋利避害的原则,尽量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项羽召来东魏将申徒、王武、邢说商议,告诉他们:协助楚军出击河内、东郡,攻取此地,河内地封诸君!

项羽的命令不能不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且有现实利益诱惑。王武等人于是发兵,攻击陈豨河间地。

项羽令丁固等帅军,协同东魏军战东郡济水沿线地;派赵贲北进赵国,协同赵国攻击汉河内军。

这个赵贲可是不一般,原是秦军章邯部下,生命力却比章邯要顽强的多。当初刘邦出砀郡进击河南,与赵贲战于开封;前行进攻洛阳,与赵贲战于尸北;出汉中定三秦,与赵贲战于咸阳。关中兵败,章邯被围于废丘,赵贲辗转投了项羽。这位将军有点性格,专挑最利害的角色作对手,骨头硬还不服这个气,在刘邦面前屡战屡败仍爬起来再战。看来还是有点本事,这次被又项羽重用授予兵权,率军赴河北援赵驻防朝歌前线。此战后,赵贲才在史书上无了影踪。

楚军联合东魏旧部北渡济水作战,然而用意却在济水之南。项羽将砀郡、东郡视为自己的基本盘,是容不得地方实力派存在。以济水为界,东起鲁地、定陶,西至开封、陈留,南至砀郡全境,有着济水、睢水、鸿沟、泗水、深沟等重要运输通道,项羽必须全部牢牢实控。

申徒、王武、邢说等率主力北上,与汉军陈豨等部于东郡、河间陷入缠斗,而楚军则在济水之南布局,文功武略软硬兼施,三划拉两拨拉,一个个消化掉东魏旧部留守力量,获得了济水南主要城邑和战略节点的控制权。

河内殷地这边,汉军令靳歙部北上出击,与赵国争夺安阳、棘蒲、邯郸、鄴县等地。

楚汉相争,此时此刻战场转移到了黄河、济水北岸。

楚军已在赵国南部亲自下场,赵歇、陈馀略松了口气,将目光又投向河东。如果韩信攻赵,是出滏口陉还是井陉,赵军该重点防邯郸还是防常山?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战来临之时,必须做好情报工作。于是,赵国派出大量斥侯、谍报人员潜入河东探听消息。

出滏口还是出井陉,韩信也在反复考量。以三万兵力入赵地争城略地,一城一城地打过来,面临的局面是汉军远离大后方,间隔太行山,补给线漫长艰险,若被切断粮道,全军不战自溃;如果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士卒疲惫,粮草补给困难,退路又被阻断,亦必败无疑。教训不远,就在巨鹿之战。

最好的策略就是野战,与赵军主力会战与郊野,速战速决、一战定胜负。

既然要野战,是出井陉还是出滏口?出滏口,面对的是赵国都城邯郸,若赵军战事不利,必退入邯郸死守,攻城旷日持入,成为消耗战。如此以来,强化了赵军的主场优势、扩大了汉军客场的弱点,无法实现战略意图。

斟酌再三,韩信决定出井陉,攻常山、求速战。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如何把赵歇的主力吸引到井陉。韩信想到的办法是示弱,让赵歇、陈馀知道我带的是支杂牌军,且人数不多。如此以来,赵军就可能倾力而出,准备打一个围歼战,一举吃掉韩信军。

韩信于是率所部三万人到井陉口固关驻军,作出随时出击会战的态势。这是向赵国亮出底牌,我准备拿三万人拼掉你全国兵力,你敢不敢来应战。

韩信的野心显得有些幼稚,赵国高层听闻消息不觉逗乐了,就凭你这三万人,一口吃掉我赵国主力?哈哈哈……。

赵王歇被这乐观形势所感染,激发出自信和表现欲,亲自出马率主力进驻井陉口阻击韩信。

赵国的想法是,如果韩信进入常山,则赵国出现南、北两面受敌的被动局面。分析南面战线传来的信息,赵歇认为靳歙汉军对赵地的攻击属佯动,且兵力不强,城邑反复争夺,失而复得;现有楚军在南牵制汉军,汉军必不敢大举北侵。

赵歇亲自出马,还有点个人隐情,他对陈馀不完全放心。

代国是陈馀的。代相夏说已死,代地仅余数城,国濒临破灭。邬城、太原等将士坚守不降,唯一的精神信念是陈馀一定会发大兵来救。情况确实如此,陈馀之所以能稳居赵国、控制赵歇,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代国这个后盾。代国若灭,他陈馀就成了赵歇的累赘,死期不远。因此,陈馀力主以举国之力调集大军驻井陉,西进攻汉救代。

赵军是否应该大举长途跨越太行入代地,代王和赵王的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完全一致。赵人大多不想冒这个险,大军若败则赵国不保,稳妥方法的方法是坚守赵地保赵国。

立场不同,态度不同,陈馀坚决要救代。赵将不欲赴险,赵歇犹豫不定,陈馀火急火燎。但赵国几乎是陈馀说了算,陈馀强势要求出兵,赵歇不答应也得同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就救吧。但是,赵歇绝不放心将赵国二十万大军交给陈馀一手掌管,所以他必须随军出征。

事已至此,那就不用犹豫。赵歇、陈馀决心以举国之力,通过一次会战拼掉韩信军,稳固北部防线,然后专心向南。

赵国调集士卒十余万,加上运粮的、打草的、做饭的、砍柴的、随军的,役卒侍者杂七杂八又有三四万,对外号称二十万。二十万战三万,且有主场之利,咋想都是胜仗,上下士气高昂。人马如此众多,必须由威望高的主将统帅方能有效指挥协调。陈馀是代王,若他任主帅,名不正言不顺,赵军是否真心服从是个未知数。赵歇亲征解决了这个问题。

赵、汉两边的谍报人员早在对方领地深入活动。张耳所部大都是赵人,汉王派张耳率部配合韩信确实是一个好招。韩信、张耳从军中挑选出一批精明之士早早潜入赵地,上下探听情报,做赵将策反工作。

日落西山后、月挂树林梢,无论汉军营地、还是赵军防区,在周边僻静无人之处总出现一批批私下相会的场面。会面的或是兄弟亲戚,或是师友弟子,或是闾里乡亲,或是昔日同袍。当初陈馀突袭赵地,常山军仓促败退,在张耳近前的跟张耳匆忙跑路,没来得及跑的留下投了陈馀。一年后两厢私会,未开言来珠泪落,哥啊,弟吔!我们赵人甚苦呀。

赵地如同魏地,父老很是悲催,几十年来反反复复被折腾。三十年前,赵灭国,赵地插上秦国旗帜;五年前,陈胜起事,赵地插上武臣的旗帜;四年前武臣死,换上赵歇旗帜;三年前章邯来了,又插了秦帝国旗帜;两年前赵歇迁走,插上张耳常山王旗;一年前张耳被逐又换上赵歇的旗,真是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换大王旗。换一次旗,赵地被战火蹂躏一次,壮年子弟死伤一批。这几年赵人跪完武臣拜赵歇,拜完赵歇跪章邯,跪完章邯又拜赵歇,接着拜张耳,忽而又跪拜了赵歇、陈馀,大家这个心和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没个底。赵地公卿大夫将卒只盼着尽快消停下来,定下来个大王坐稳当、别变了,让百姓能过个安稳日子。可惜这安稳日子没过几天,韩信、张耳又打过来,看来赵王谁当还是没个谱,下一步该跪拜谁呢?

本是一方水土养的一方人,见面后有说不完的话。大家窃窃私语,相互叮嘱,此地一别便是敌我之分,改日战场上相遇,下手都轻一点,相互都留点情,别真玩命!战不利就窜逃山野,留条性命他日相见。最后执手相看泪眼,依依不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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